祁思言扑到黎晔的怀里。
他是在做梦吗?
上辈子他至死都没有看到的亲人,居然就在他面前!
他狠狠都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他直皱眉头。
不是做梦。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裴煜的狐狸也在,黎晔也在。
他起身,看见了坐在角落的一号,他以为这具身体的自己是认识他的,便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掀开了帘子。
一掀开,就看见春风骑着高头大马,与一人并行。
春风!!!
他也在!
祁思言回忆起以往的重重苦楚,眼睛刹那间湿润了,他想开口喊他,又怕表现怪异,吸吸鼻子,努力的遏制自己的异样,关上了窗帘。
他不能表现的太过不融入,不能给这具身体的自己惹麻烦。
“舅舅。”祁思言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天真可爱的舅舅身上,努力摆出一副未曾经历过打磨的乐天派的模样:“言言想考考你,言言现在多少岁啦。”
“十五。”黎晔毫不犹豫地道:“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十六岁生辰了。”
十五岁,竟然是十五岁。
祁思言只觉得心里发堵。
上辈子裴煜在他十六岁成年后就离开了,参加完他的生辰宴,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就离开了,连狐狸也一并带走了。
他年少不解为什么裴煜得知他喜欢江清越就要离开,长大后经历了种种终于想明白了,裴煜之所以走的这么干脆,是因为喜欢自己。
但明白也没用,只能给无数个夜里的自己徒增伤感。
可是。
今生呢?他能遇到裴煜吗?
一想到裴煜,脑海里忽然闪过裴煜低头亲他的画面,他通红了脸,手指害羞地抓着裴煜的衣袖,被裴煜抓住了手十指紧扣。
裴煜眼神带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克制的爱欲。
极尽缠绵。
无限温柔。
心脏砰砰的跳动,仿佛微风拂过,万物复苏般的欣喜若狂。
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们在一起了。
那是自己心口不敢妄想的裴煜,是天上月,是冬日萤火,是前世深渊中的微弱渺茫的点点星光,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神明。
可是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他并无半分怨恨,为何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碰见的都是垃圾败类,而另一个自己却万千宠爱,家人,朋友全在身边,甚至还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只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努力去融入这一刹那的记忆,仿佛就是自己。
真好啊。
他由衷的觉得。
到了皇宫,他看到自己的父皇站在紫禁城最高处,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操心自家子女的大臣,还有令他眼熟的妃子。
他目光不留痕迹地一扫周围。
显眼处,只看到了江清越。
神色微冷。
他敛下眉走下马车,一号无所畏惧地跟着下来。
春风一脸震惊:“殿下?他!”
他是黎晔房中的刺客!
祁思言回头,他目前只有前世的记忆,不太清楚自己和春风目前的关系如何,以为不是和你亲近,便公事公办的朝他点点头道:“我朋友。”
鬼脸面具。
居然是殿下的朋友。
殿下为什么要瞒着他。
春风神色迅速黯然下去。
他与殿下,到底是生了嫌隙。
越辰昭蹭蹭他的肩膀,很没有情商地问:“怎么了。”
“走开。”春风冷冷地道。
祁思言快步走到皇帝的面前,目光晶亮地望着望着皇帝,又偏头看向黎父,满眼的孺慕之情。
“父皇。”他有些激动:“外公。”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围猎,你做的不错。”
却见祁思言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力气之大,差点把皇帝撞的一个踉跄。
周围的大臣发出善意的笑声,连连夸赞祁思言孝顺。
以前不是没有抱过,只是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力气又如此大,他忍不住敲了一下祁思言的额头:“才出去多久,就如此放肆。”
祁思言抱完他之后就去抱黎父,眼睛里溢出的泪水被他强忍了回去:“儿臣好想你们。”
“好孙儿,外公也想你。”
只有站在祁思言身边的黎晔察觉到了这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伤悲,但太复杂地情绪他处理不了,只能睁着眼睛望着祁思言,从胸口掏出被油纸包裹的糖。
“言言吃糖。”
祁思言接过糖,弯唇笑了:“谢谢舅舅。”
哪怕这只是死后馈赠的一场梦境,他也满足了。
祁思言抬眼望了一眼春风。
单单一眼。
春风遍体生寒。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他恍然意识到,这不是太子。
这是他的陛下。
他前世,那受尽磨难,众叛亲离的陛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世祁思言虐渣〈1〉
除了春风,在场的人并未看出祁思言的任何异样。
没有人比祁思言更了解自己,他知道十五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看起来好骗又天真,对谁都带着一股傻傻的信任,总喜欢往府中领一些垃圾败类。
回府过程中,春风抱着胖成球已经分不清是狗还是狐狸的生物和越辰昭跟在他身后,越辰昭怕他累,想接过来被狐狸狠狠挠了一道就讪讪推后了,祁思言不认识越辰昭,但是看到春风也是欢喜的,以为春风是受了皇帝命令互送他回府,便隐忍克制着没有同春风交谈。
原本应该在身边的白成薪和宋离歌都不在,他有些好奇自己捡了几个人回来,便问身后的明月,假装有些忘了:“孤最近府中新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离歌?”明月试探性地问。
“对,他在哪里?”
“奴婢让他负责后院打扫了,您特地交代过,奴婢让人注意着,他绝对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嗯?”祁思言一怔。
他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自己倒是拎得清。
比起以前的自己要好多了。
看来老天让自己过来不是帮他规避风险的,是纯粹享福的。
回到府中,他挥退众人,独独留下了春风,为此越辰昭还泛了嘀咕:“什么时候让我去找皇帝啊?”
祁思言:“……”我怎么知道。
春风略一皱眉:“殿下让你下去你就先下去。”
越辰昭退下后,祁思言单独和春风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这一世的自己已经拒绝了春风,有些不知所措的欢喜,也只有这时候,才有些现在祁思言的影子。
像个好不容易得到糖果的小朋友,终于尝到了一点点甜。
他局促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难得的样子。
春风认真地望着面前的陛下,想勾唇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想说话喉咙仿佛粘成一团,酸涩不堪,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
他颤抖着声音,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个头。
“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陛下身边分明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却还是冲动之下,留陛下一个人在那个世界面对,连问陛下之后是如何度过的勇气都没有。
原本正处于局促的祁思言骤然抬头,伸手抓住春风的肩膀,力气很大地拽他起身,但即使力气很大很稳,手仍然在剧烈的颤抖:“你叫我什么?”
“陛下。”春风轻声道:“是我,前世的我。”
“不是……”祁思言眼睛瞬间红透了,眼泪一颗一颗接着掉,他咬着牙,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不是……”
他话音未落,就用手捂住了脸,无助又可怜,他喃喃道:“我不想你记得。”
“太痛苦了。”
他像是要瘫倒在地上。
春风慌乱地抱住祁思言:“陛下不止是我,他们都有记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们都不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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