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犯人在利用报纸来遮掩字迹时,不会特意将大小不一的字剪成完全一样的方块。”
简若沉直说结论:“这些字分明是从报纸上一笔一划地刻下来,粘贴到大小一致的正方形中央,最后才统一贴在了邀请函上。”
“正常人做不出这么多此一举的事。您看,这个人贴字时甚至还在下面用铅笔画了一条线对照着贴,这种对整齐近乎偏执的追求,让我怀疑他多半有OCD焦虑障碍。”
这种病症有个更让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强迫症。
李长玉欣慰地看着简若沉,“判断不错,知识面很广,分毫不差……还有吗?”
简若沉颇有一种上课时突然被老师点名的酥麻感。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看漏了?
他谨慎想了想,回答:“没有了。”
李长玉一拍手,“确实没有了。”
简若沉:……
李老师竟然在逗他玩?
简若沉抬手摸了一下耳朵上的红痣,转头问:“关sir要看吗?”
“嗯。”关应钧凑上前,半弯下腰,摆了个扎马步一样的姿势低头打量邀请函。
两人凑得近了,关应钧鼻尖钻进一股奇妙的香味。
像柚子香气,又凉又甜,间或掺杂了一丝甜腻呛人的香水味。
他眯起眼,微微侧了一下头,鼻尖不小心蹭到了简若沉垂落在颈侧的发丝,蹭过了一个温软的尖。
关应钧垂眸一扫,看见简若沉耳朵软骨尖上的漂亮红痣近在眼前。
他意识到两人贴的有点近,那股不自在又猛地升上来,甚至比坐在沙发上时更甚。
关应钧后退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摊开在手心,“邀请函放上来,我看一下。”
“哦。”简若沉把邀请函放上去。
关应钧用手帕捏着邀请函的一脚,往鼻尖上凑了一下,然后被熏得打了个喷嚏,“ Lancome Tresor 的香水。”
他又闻了一下,这回打了两个喷嚏:“璀璨系列,这一款名字叫珍爱。”
这邀请函简直像是在香水里腌过,熏得人发昏。
关应钧想到了之前闻到的柚子味。
香水是邀请函上的,那柠檬柚子味就是简若沉身上的了?
“这也能闻出来?”简若沉不信,凑过去闻了一下。
香味也不刺鼻,感觉和大多数香水没什么两样,味道甚至没有关应钧身上的红茶烟味重。
这人怎么会打那么多喷嚏?
他抬手闻了一下自己,没有味。
关应钧是狗鼻子不成?
简若沉探头问:“还有什么?”
关应钧侧目,对上一双亮晶晶满含期待的眼睛。
他僵硬了片刻,从兜里掏出几根棉签,逐一蹭了蹭邀请函上的字。
擦前两个字时,棉签只有头部微微发灰。到“礼”字的时候,棉签猝然变黑。
简若沉恍然,“礼物这两个字的油墨很新,应该是最近印刷的报纸。”
关应钧嗯了声,又甩了两下邀请函,纸张发出硬挺的哗哗声,香水的气味顿时更加馥郁。
他被熏得眼睛发红,“纸张很厚实,上面还有烫金和高温压花的工艺,这东西不便宜。”
简若沉点着头喔了一声,了然:“你的意思是,这邀请函是在特定的高端礼品店买的。香江这么多礼品店,你准备怎么找?”
关应钧捏着邀请函,心头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
简若沉竟然能跟上他的思路?
他刚说出上句,简若沉就能接上下句?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侧,那股又凉又甜的柚子味顿时冲淡甜腻的香水味,缓解了鼻尖的痒意。
关应钧不动声色吸了一口。
简若沉见关应钧不回话,更好奇了,抬起手肘,碰了他一下,“怎么找?”
90年代,商场没有监控,想根据一张邀请函找人难上加难,难道要拿着邀请函一家一家店问?
关应钧回神,“托线人找。这种小事可以让他们去做。”
他一边看表一边往门口走,等脱离了柚子味包围圈,放松下脊背,“那个侍应生叫人叫到哪里去了?”
李长玉道:“你急什么?一碰到案子就火气大?该多喝点凉茶下火。”
简若沉听到凉茶就头大。
他上辈子上大学之前在广东长大。
军区大院食堂里的炊事兵一到夏天就煲凉茶。
一煲就是一大锅。喝得人都要变成凉茶了。
凉茶绝对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饮品。
简若沉小声道:“喝凉茶不如喝甜水,烦心的时候就喝冰可乐和甜酒。”
关应钧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
十九岁,还小着呢。
不知道男人下火只需点两根烟抽,或者把被子一盖,自己和自己睡一觉就好。
关应钧摸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刚点燃吸了一口,刚刚的侍应生就满头大汗地拉着一个人姗姗来迟。
来人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防水充棉冲锋衣,鼻尖和面颊冻得通红。
他捂着兜,满眼警惕,“信是别人让我送的啊,让我送信的人说了,钱是我的了。阿sir,你不会要把钱要回去吧?”
“那要看你配不配合。”关应钧叼着烟,对着来人又亮了一次证件,“他给你的现金吗?长什么样?”
跑腿冲锋衣男怕被收钱,很是配合地掏兜,把钱拿出来展示,“长这样。”
简若沉哭笑不得,“他是问给你钱的人长什么样。”
“哦……哦哦。”男人憨憨挠头,囫囵把钱塞回兜里,“我没看清脸,但是……”
男人伸手比画,“跟我差不多高,穿的也不是什么名牌,衣服有点旧了,看上去一般有钱,感觉比较年轻。”
他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漏说的才道:“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关应钧拿着随身的工作本,笔走游龙记下男人的口供,急匆匆收了本子,对着人伸手,“钱给我。”
男人顿时捂住口袋,“不是吧阿sir,我还不够配合吗?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不要你的。”关应钧催,“快。”
男人不情不愿地把钱拿出来,嘴里还嘟嘟囔囔,见关应钧将那沓钱装进物证袋,脸都青了。
简若沉张了张嘴。
余光却见关应钧把一个磨毛了边的皮夹拿出来,数出一样的面额和张数,放到男人手里,“你的钱上可能有线索,我要留着,但不白拿你的,用新钱跟你换。”
男人顿时喜笑颜开,舔了下拇指,搓着票子点了一遍,“多谢警官!还是连号的新钱,阿sir大气!”
他把手举在额角,对关应钧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下次还有需要再找我啊!”
简若沉若有所思,伸手揉了一下耳尖,摩挲着上面的红痣。
原来关sir不是不会做人,而是觉得没必要。
他要想收买人心的时候,做得也不差。
关应钧又抬手看了一眼表,抬手把餐桌边放着的账单拿走,又从钱包里抽了100块塞到李长玉手里,“时间紧,我要立刻回西九龙总部,李叔,您和简若沉一起打车回学校吧。”
简若沉幽幽道:“关sir,喝酒不开车。”
关应钧脚步一顿,视线瞥向餐桌上已经被三人喝空的红酒瓶。
简若沉抽出关应钧放在李长玉手里的一百块,快步跑出去把没有走远的跑腿冲锋衣男喊回来,“100块,帮我们开一下车。”
他揽着跑腿小哥的背将人带回包厢,哥俩好地道:“没送过阿sir吧?关sir现在有个案子,很着急的,会飙车吗?”
跑腿小哥眼睛一亮。
电视上那种飙车戏码,终于落到他身上了吗?
他摩拳擦掌道:“我会得很!”
关应钧掏出车钥匙抛给财迷跑腿小哥,转头简若沉道:“既然这样,你跟我一起回西九龙总部。”
他又问李长玉,“李叔,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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