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不对, 像是有人正拖着一柄榔头走路。
“蹬——咚”
沉闷的碰撞声砸在地砖上,门口传来一道笨重油闷的声音, “你好。”
“有人吗?”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进公共卫生间后会出现的反应。
这是冲着他来的。
简若沉垂眸,摸了一下口袋,掏出出一对锃光瓦亮的银手镯。
还好他早有准备,来之前拿了关应钧的手铐。
和记者透露“阿吉不是阿吉”时,他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亚斯伯格综合症的患者很难控制住情绪。
他们碰到问题后要么会疯狂逃避,要么会胡搅蛮缠。
患有亚斯伯格症的凶手只要在场。听到了他对记者说的话,就会被他激怒,主动跳出来。
法医那边工作复杂,进度慢。
等拼好尸体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等线索不是他的风格。
门口的人等不下去了,闷闷笑了一声。
“我看到你进来了。”
他拖着榔头,敲响第一个隔间的门,“咚咚。”
“咚咚……”
脚步声渐渐逼近,粗重的喘息声愈发明显,榔头拖行时发出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简若沉屏息凝神。
凶手很胖,行动比一般人迟缓,只要能灵活走位,一击即中就行。
他闭了闭眼,调整呼吸,紧贴着墙壁站直。
胖子敲到最后第二间隔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桀桀笑了一声,“在最后一间吗?”
他走到最后一间隔间的门口,猛然弯腰。
他实在太胖了,一弯腰,肚子上的肉就堆起来,限制了动作。
但他不在乎,俯身趴在地上,从厕所隔间门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往里面窥视。
那双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忽然瞪大。
没人!
怎么会没有人?
他眼珠一转,忽然看到
有一双脚在隔间后面放拖布的水池边!
胖子支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行动迟缓极了。
简若沉看准胖子的手腕,灵巧地窜出去,将他铐在厕所隔间下悍在地面的支撑杆上。
他心脏跳得厉害。
脊背上出了一层汗,头发都粘在额角。
那胖子蹲坐在地面,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他左手紧紧抓着铁黑色的工地榔头,然后猛然将右手一扯。
“嘭!”
隔间下的焊钢支撑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简若沉忙往后退几步,离开榔头能攻击到的范围。
这胖子,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简若沉掏出BB机,快速输入关应钧的地址,言简意赅:来!
“嘭!”
胖子疯狂地拖动了一下手臂,巨大的力量让木质的门板裂开了一条缝。
简若沉当机立断,转身就往门口走。
刚才他是靠着巧劲略胜一筹,如果胖子挣脱手铐,正面对上,他不一定能赢。
他往门口跑了几步,忽然停住。
门被锁了!
“嘭——”
“吱嘎——”
木板断裂的声音愈发明显。
简若沉握住卫生间的手柄扭了扭。
拧不动,锁死了。
怎么办?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凶手有公共卫生间大门的钥匙!
……
公共洗手间门外。
关应钧到了。
他抬手拧了拧洗手间的门,锁住了。
关应钧清楚地听到了愈发急促的心跳声,他口腔干涩,呼吸微窒,甚至有些晕眩,“这个厕所有几道门?”
“两道。”张星宗轻声道,“现在都是两道。”
关应钧从木仓套边上将消音器拿出来装上。他开口道:“让开点。”
张星宗立刻后退。
关应钧再次拧拧门把,没有拧动,随即立刻抬手对着锁孔就是一木仓,抬脚对着被子弹射坏的门锁用力一踹。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门锁从门框上踢飞了。
门顺着惯性撞在后面的墙上,又反弹回来。
关应钧抵了一下门,快步往里走,看见了隔着洗手池和卫生间的第二道门。
这扇门的门锁在微微颤动,似乎有人在后面撬锁。
张星宗立刻提高声音喊:“简若沉?”
简若沉一愣,“是我。”
他一边回答,手上不停,将银行卡猛然怼进门缝之间用力一捅,然后上下快速滑动。
接着顺势按下门把。
撬开了。
关应钧的视线落在简若沉身上转了一圈。
少年手上抓着一张破破烂烂的黑卡,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他没有受伤,刚刚理顺的头发有些乱,额头上多出了点汗,鼻尖上的汗珠聚成一颗,眼看就要掉下来……
关应钧心头骤然一松,鼻尖些微微发酸。
刚想说话,洗手间内就传来了巨大的响声——
“嘭!”
胖子见简若沉打开了大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顾手腕被手铐划破,猛然一拽。
木板断裂。
他直起身,拖着榔头往前走了一步。
简若沉立刻让开位置,“快,凶手!”
关应钧下意识摸了一下兜,手铐不在。
不在?
他一愣,转头看向胖子,视线落在了他右手手腕之间挂着的手铐上。
简若沉来公共卫生间之前竟然拿了他的手铐。还好简若沉够聪明,考虑够周全。否则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关应钧哑声道:“张星宗,用你的手铐。”
两人合作把毫无理智,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的男人制服,跟着刘司正他们一起把人押上警车。
张星宗和刘司正满头大汗地对视一眼。
张星宗:……
“阿正,你说简若沉是不是有点邪门。”
刘司正啧道:“我觉得正常,他应该是料到凶手可能会回现场看警察查案的情况,所以才对着记者说那些话。”
“那不就更邪门了吗?”张星宗打了个寒战,“上一个这么算无遗策的,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勒处长……一哥年轻时不就是这样,抓了好多犯人。”
刘司正算着简若沉的岁数,忽然意味深长地投过去一眼,“你别说,下一个一哥是谁还真不一定。”
简若沉聪明又厉害,嘴甜又会做人,很讨长辈喜欢。又足够年轻有钱,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沉淀经历。
更别说他资本雄厚,在政商界有天然优势。
简若沉说不定真能够上一哥的位置。
·
关应钧带着简若沉上了自己的车。
沉默着把装在手木仓上的消音器拆下来放好。
淡淡的硝烟味立刻在车内弥散开。
简若沉坐在副驾驶,视线落在关应钧的手上。
男人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着颤,擦木仓的时候格外用力,配木仓上的零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嗝哒声。
简若沉张了张嘴,扫了一眼关应钧的表情,一时讶然。
这个人……对他好像不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如果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情绪不会紧绷成这样。
关应钧擦完了木仓,将放在杯架上的柳橙汁拿下来递给简若沉,哑声道:“喝点。”
简若沉看了看关应钧起皮的嘴唇,接过之后想了一会儿,还是将杯盖掀开递过去,“你喝吧。”
明明面临困境的人是他,但关应钧看上去比他还需要这口甜橙汁来压惊。
关应钧没伸手接。
他低下头,就着简若沉的手喝了一口。
鲜榨的柳橙汁微微发苦,带着极其明显的酸味。
他喜欢吃淡一点的东西,向来不喜欢鲜榨橙汁这种又苦又甜,还可能涩嘴的饮品,这一次却觉得这杯普普通通的柳橙汁好喝极了。
甜的。
甚至好像还带着蜂蜜柚子的味道。
他呼吸停住一瞬,接着大口吞咽,一口气喝了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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