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等明阮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过重重关卡时,他就明白这其中一定有宿聿云的默许。
他来到最后一扇门前,暗暗给自己打气,而后便扣了扣门。
里面没有动静。
明阮还以为是自己敲的太轻了,正抬手,打算再敲一次,大门中间的旋钮却忽然亮起。
大门打开。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屋子。
屋子没有开灯,但透过半圆的透明墙壁,却可以看见宇宙外的景色。
外面也是一片黑暗,只是多了些淡淡的微光。
正是这些微光,勉强照出屋子中摆设的轮廓,也勾勒出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宿聿云依然是一身黑色,完美的融入黑暗中,纵使明阮再努力去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阮往里走了两小步。
身后的大门却立刻合上。
身后的亮光被尽数隔绝,这下,昏暗的屋子中就只剩下了宿聿云和明阮两个人。
不只是因为这陌生的环境,还是因为宿聿云捉摸不透的态度,明阮只觉得自己越发紧张,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安静的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声被彻底凸显出来。
也因此,明明两人之间有相当一段距离,呼吸声却像是交错纠缠在一起。
失去了眼睛的辅助,大脑被听觉欺骗,就连鼻尖仿佛也感受到了另一个人吸气吐气间带起的微风。
看不清,他还在远处坐着吗,还是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熟悉的味道好像近在咫尺,近到似乎只要微微张嘴,唇齿间就品尝到对方的气息。
人越这样想,就越想通过大口呼吸挣脱,反而越觉得空气都变得黏糊潮湿起来。
明阮赶紧狠狠摇摇头,试图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挥散。
他一边紧缩着脚趾,一边努力说:“对不起老板,我是来道歉的。”
即使明阮很小声,在只有两个人的黑暗屋子里,也显得异常清晰。
但另一个人就好似没听到似的,什么也没回复。
像是在等明阮继续认错。
机甲兵们说,之前他们认错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明阮硬着头皮回想。
说实话,那法子听起来有点真又有点假,放在机甲兵身上好像很合理,但……
明阮见宿聿云一直不出声,只好缓缓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星舰上的恒温很合适,明阮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
先从最上面,领子上的那颗开始。
他的指尖撵着小扣子,一用力,就将它从孔洞中推了出去。
领口敞开,细白的脖颈完全露出,在黑暗中如玉般莹莹。
除了军队统一律法之外,每位军团统帅都有自己管理军团的方法。
而机甲兵们说,曾经宿聿云统御的军团中,如果有人在律法之内触犯了自家军团的规定,那就要自觉除去上衣,去领几‘军鞭’。
‘军鞭’文化只有宿家人统御的军团里有,据说最开始,是宿家长辈在上古记载中发现了这么一种东西,觉得正合适用以训诫自家小辈。
而宿家子弟分别带兵后,又将这规矩用在了军团里。
机甲兵们是赞不绝口,有文化,有意蕴,有能让人长记性的痛,又不至于真的造成太大伤害。
明阮听的时候,只在想有多疼的事。
没想到真正实践起来,第一个问题竟然出在了脱衣服这里。
思考间,明阮手机械的下移,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这下,两边对称又精致的锁骨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不知是不是星舰的恒温太过适宜人类生存,明阮露出的皮肤竟然没感到凉,反而比被衣服覆盖住的时候更热,更烫。
黑暗让一切都模糊不清。
宿聿云有没有在看他?
第91章 心旌摇摇
黑暗滋生着人混乱的思维,正当明阮胡思乱想时,那团磐石一般一动不动的身影晃了一下。
宿聿云站起身,朝明阮走来。
更浓重的黑暗带着热度,由远及近,直到遮挡住了明阮全部的视线。
宿聿云依然默不作声。
粘稠的空气再吸不进去半口,明阮不自觉的止住了呼吸,等待着——
‘啪’
指挥室的灯忽然被打开。
整个屋子瞬间明亮到找不出一丝阴影,所有的一切都被暴露在了光明之下,无所遁形。
黑暗带来的影响被全部驱散。
包括明阮脑袋里的浆糊。
明阮:“……”
明阮睁圆着眼睛跟宿聿云对视了两秒。
宿聿云金色的眸子此时显得黑黑沉沉,里面混着惊讶,笑意,还有一些看不透的情绪。
明阮脚趾猛地收紧,低头,手迅速摸上了自己的扣子,试图将那两颗被解开的衣扣扣回去。
救命。
怎么这么奇怪啊!
明阮发誓,在走进这个屋子前,他是一身正气,来真诚道歉的。
明阮刚和一群正气凛然的机甲兵一起,看完让人热血沸腾的保家卫国的机甲战斗,再听他们说起什么脱下衣服受军鞭,满脑子都是类似‘肉袒负荆’的赤诚的认错场面。
真行动起来怎么不对味呢?
明阮有苦说不出,只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一眼看到了尽头。
哦,他忘了,他现在已经是无业游民了。
明阮越急越扣不好那两颗扣子,明明解开的时候只需要手指轻轻一挑,此刻却怎么也扣不到一起去。
完了,更像心怀不轨了。
明阮绝望。
他正恶狠狠的跟扣子做着斗争,却忽然有一个冰凉有韧性的东西抵在了他的下巴和手之间,止住了他的动作。
是一捆卷起来的长鞭。
就是那些机甲兵描述中执行军刑的那个。
“怎么,不是来‘受罚’的吗?”宿聿云微微垂眼,居高临下,受罚两个字咬在他的唇齿间,别有一番其他韵味。
他仿佛真的在公事公办的责问自己的属下。
又好像。
又好像在跟自己开颜色玩笑。
明阮悄悄抬眼瞟宿聿云。
不会吧,不会吧。
明阮的脸红了起来。
这可是宿聿云欸。
等不到明阮的回答,宿聿云继续又向他走近了一步。
两人本就只有不足半步的距离,这下是真的只有薄薄几层布料之隔,体温,气味,全部混淆在了一起。
被黑手套包裹着的手指一松,卷成一捆的鞭子散开来,尖尖的末端恰好垂落在明阮的脚面。
宿聿云问:“说吧。”
来认什么错,请什么罪?
虽然磕磕绊绊,但终于切入正题了。
明阮站端正,想了一下吗,乖乖道:“不该突然离开alpha星系。”
就像明明两个朋友玩的很好,其中一个却在某一天忽然消失,无论怎么发消息都不回复一样。
无缘无故抛下另一方,该道歉。
说出来后,明阮心中反而如放下了一块巨石一般,轻松了很多。
却听宿聿云道:“你有来去任何地方的自由,哪里有错?”
咦?
明阮自己都给自己判了错,却被宿聿云驳回。
他又想想,试探:“……当初走的时候不该骗你们?”
宿聿云自动忽略掉了那个‘们’字,继续驳回:“为躲仇家,行事警惕,无错。”
还不对?
明阮从小乖到大,还没经历过认个错被多次驳回这种事,只好继续冥思苦想,有的没的都说出来试试。
连“之前不该用白虎的肚皮暖脚”这种事都抖了出来。
宿聿云:“……”
宿聿云:“再想。”
就这样一问一答间,宿聿云给明阮说出来的所有事都找到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宿聿云不像是在听明阮认错,反倒像是在开解他。
明阮在这样的开解下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
终于,他大着胆子试探:“我没错?”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一直像复读机一样说着“再想”的宿聿云却忽然“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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