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吐出一口气:“陆大人说的在理,吾生短暂,切不可猥琐偏狭。我活这么久,竟还没小友想得通透。我自视医术问鼎,却徘徊于前人的书卷中,没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是坐享其成。”
“是啊。”陆久安再接再厉:“你想想,其实除了减轻疼痛的麻醉剂,还有其他奇妙的神药等着你去研制,病人血流不止时,是不是也可以有止血的凝血剂,断肢再生的修复剂……”
陆久安夸夸其谈,越说越离谱,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只想着勾起秦昭的兴趣。
“陆大人,世上哪有断肢复生的药,这岂不是神仙才有的手段。”秦昭无奈又好笑。
“穷其原理,万物皆有可能。”那科幻电影里的基因修复及细胞再生技术,在未来未必不可能实现,陆久安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说不定技术到位,还能实现长生呢?”
“长生么?”秦昭喃喃,细数历代王朝,总会有部分帝王不甘短短一生而求丹问道,结果最后落得无疾而终,“或许吧,不过一口吃不出一个大胖子,现在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总归为时尚早。也罢,医馆已经交给技之打理,我除了教学徒之外,旁的也没什么事了……”
“你答应了?”陆久安喜形于色,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大手一挥:“有什么难度你尽管提,若是你觉得独木难支,我给你配点助手,鸿图学院不是有个单独的实验楼吗?我给你们医疗班划个大的实验室出来。”
“助手的话不用另外再去找了,就学院里那群学生吧。”
“那挺好。”这模式不就像大学教授带着学生研究课题吗。
“另外,我跟秦勤提一下,想必他应该也会感兴趣。”
秦家另一位老爷子?陆久安疑惑,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秦勤双目失明,行动不便,如何做得了研究?
秦昭道:“当初秦家被罢,墙倒众人推,他接受不了家变才会遭此厄难,现在心结解开了,又有我每天为他施针,现在眼睛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亮光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太好了!”陆久安由衷地感到高兴,不仅仅是应平因此多出一个人才,更是为秦勤能够重新见到光明而欣慰,“不过恕我直言,秦大夫以后研究的方向,要不要扩展一二,若是从外物行不通,可以从内部去寻求。”
“陆大人的意思是?”
“我瞎说的。”陆久安及其自然地指着他放在案桌上的书卷,“圣人究天地自然万物之本源与法则,我只是想,我们也是自然万物中的其一,从自身入手,或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宏观行不通,就从微观入手,深入到细胞这样的层面。
中医文化博大精深,他一直是中医的拥护者,然而随着王朝更迭,时代变化,中医出现传承断裂,当西医在华夏强势崛起时,中医也渐渐式微,它的没落是华夏文明的可悲。
但同时,陆久安又不得不承认,西医之所以能在华夏占得一席之地,必然有他的可取之处,特别是外科手术及生物学的应用发展,能够迅速且有效的窥得病理,达到医治效果。
可惜的是,很多专利被外国人牢牢握着手里,陆久安穿越之前,各大医院的医疗器械大多数是从外国引进的,倘若被恶意制裁,华夏只会被牵着鼻子走。
西医治标,中医治本,如果可能,陆久安想要启发这个时代的人双管齐下,领先踏出那一步,再也不必受制于人。
人类需要的不仅仅是传承,还有创造。
陆久安告辞之后,秦技之挎着药箱急急忙忙追出来:“一起走吧,运动会还没结束,我要去那儿守着,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沉默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明明靠地很近,秦技之却感觉到一条看不见的巨大鸿沟横贯在两人之间:“久安,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我......”
“你不必急着否认。”秦技之垂下双眼,失落道,“我确实对你抱着别样的情愫,若是你不喜,我收回便是了。只要,只要我们还要能像以前那样做好友,可以吗?”
他的语气几近哀求,陆久安有些于心不忍,他确实在察觉出秦技之的感情后,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桃花运焦头烂额,从而选择以最笨也最有效的方式来打破他的希望。
陆久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样一个满怀赤忱之心的少年,只好干巴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秦技之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两人拾阶而下,头顶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射在身上。
韩致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校版报面前,看学生们写的文章。陆久安甫一走近,他立刻就听出这熟悉的脚步声。
陆久安走过去,极其自然地牵住他的手。
韩致的手不同于他,常年火热,他问道:“结果如何?”
“秦先生愿意研究麻醉剂了。”
韩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那就好。”
离开的时候,陆久安似有所觉,他回过头来,看到秦技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那双眼睛直直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问他:是韩致么?
……
陆久安不仅给秦昭划了一个几间实验室,还为他搬来一套琉璃实验器材,秦昭看到此物时,和范成秋一个表情,连连摆手:“老夫用不了这么贵重的物品。”
“陆大人说了,这不是给你的,这是他给实验室的。”负责搬运的张老三爱不释手摸着这批精致的琉璃试管,过足了手瘾才放开。
十二月初,围绕生活广场的商铺落成,远远望过去鳞次栉比。这个偌大的街肆系统里,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消防设备,地下埋着完善的排水系统,东南西北还有八个公共厕所。
陆久安在街肆中央设立街道司,掌修筑平治,疏浚沟渎,街道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另外一个小衙门,胥吏监市各司其职,掌集市秩序,调停人群矛盾,纠察商货真伪,检验度量衡器,定期收取商税。
另外街肆制定了严苛的律令,诸如不得往街道倾倒污水,乱丢垃圾,违者视情况而定罚款仗责。
新城全面成立,陆久安一道举办了应平第二届商业交流大会。
早在几天前,外出采访的记者就奉陆久安命令要把消息带出去,说书人曹蔚顺便跟新闻主编陆起谈到他的想法。
陆起拿不定主意,带着他去见陆久安。
“你想把每日要闻刊印出来,卖给别的县?”陆久安噙着笑问。
“正是。”曹蔚硬着头皮说道,“有一次回乡摹了一份要闻,乡亲们看了心生向往。口说无凭,与其干巴巴的跟外商形容交流大会,还不如把去年商业大会的要闻给他们自个儿看,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力的佐证。”
每一期的要闻都按时间做了存稿,随时可以取用。
陆久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应平发展自此,平时只吸引了一些过路的货郎和听讲学的书生,确实需要有个专门的宣传渠道了。
要闻发明出来,陆久安本意是想让足不出户的百姓知天下事,因此一直刊登在生活广场,或者下发到乡里,只在本县供人观看。
如此说来,确实可以印刷成报纸流通到外面去。
“这主意不错。”陆久安擦了擦指尖的墨水,“我记得你是滇阳的一位说书人,之前自荐而来做记者。”
曹蔚没想到日理万机的县令大人还认得自己,忙喜滋滋地应道:“正是在下。”
“应平还待得习惯吗?”
“不习惯。”曹蔚精明的脸上此刻尽是憨厚的笑容,“应平太好了,一下没适应。我与家里人商量,打算明年年初举家搬到应平来。”
“那到时候得让主编给你这个属下一份乔迁礼。”陆久安对着陆起挤了挤眼睛,“曹蔚献策有功,赏五两银子,陆起,你是新闻社主编,依你之见,要闻定价多少合适。”
陆起斟酌片刻:“大人本意是为了让百姓闻事,不在敛财,因此按成本来定价即可。印刷的消耗折算下来不到三文,若是加上记者的食宿路费摊销,就定价十文吧,若是再高点,百姓不会为了一纸薄闻而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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