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松了口气。
反手从抽屉里拿住一个金属球,朝猫的方向丢出去。金属球材质特殊,外表和采用橡胶材料或者皮革材料的球体极为相似,触感相差无几。
金属球先是弹了几下,随后默默滚远。
这期间,林蔚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冷芳携身上:“你怎么不抓?”
冷芳携目光鄙视:“我是人,不是猫,更不是狗。”
他怀疑林蔚记性不怎么好。
等金属球咕噜咕噜被柜脚停住,毛绒绒的尾巴轻巧一扫,那球瞬间回滚过来,林蔚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地接住了。
冷芳携看着他,那眼神意味深长。
“……噗。”捏着金属球,林蔚不可自抑地笑起来,笑声起先是克制的,接着越来越大,林蔚眼角都笑出了泪,笑倒在地上。
仿佛突然发起神经病。
冷芳携默默后退一步。
“咳,咳。”咳呛几声,终于止住笑的冲动,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缓过气来,林蔚侧身一转,斜睨着冷芳携,“我最近接了个私活,有钱拿,而且很安全,要加入吗?”
猫点点头,林蔚把资料共享在屏幕上。由于涉及方舟太子爷,这些资料不能分享给猫,最多向外展示。
这也足够了,其中本来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冷芳携看着外人对自己的调查结果,那上面一长串的战绩,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怎么说?”林蔚问他。
方舟的调查比他预想中要笨拙,偌大一个集团,到现在还没找到蛛丝马迹吗?
要不是主动接近了林蔚,想让方舟发现自己的身份,恐怕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冷芳携含着笑:“这个匿名背后肯定是一个团队,这么大的工程量,目标还都是大集团的系统,难度这么高,光靠一个人是没办法短时间内攻破的。除了我,目前没人能做到。当然,不排除赫莱苏醒的可能性。”
再正常不过的自吹自擂。
骇客普遍是自恋狂,认为全天下唯独自己的技术最出众,除了共同的偶像赫莱,他们谁也不服。
林蔚却觉得猫的语气很古怪,但要他说出具体的点,一时间说不出所以然来。
“慢慢找吧。”冷芳携说,“这人很狡猾,不会轻易暴露行踪。”
也只能这样。
这项任务并非强制要求完成,他们可以比较自如地应对,大部分时间还是放在其他任务上。
随着两人名气渐大,找上门的任务难度越来越高,越来越棘手、危险,这是必然的过程。
筛选掉那些风险与收获不成正比的白嫖任务,留下来的任务里大量与千姿有关。
或许是顾及林蔚的出身,方舟相关的工作却很少找上门。
无论是林蔚,还是冷芳携,都不避讳攻击千姿。实际上,这已经成为雇佣兵行当再常见不过的经历,没有对两大集团发起过进攻,甚至不被认为是合格的雇佣兵。
两大巨人一般的集团则视雇佣兵为蝼蚁,蚁虫的叮咬连痛觉都没有,怎么可能引起它们的注目?
雇主们知晓这个道理,发布的任务名耸人听闻,诸如“攻占千姿中控系统”之类,其实只要求雇佣兵们从不重要的子网络里取得一点对集团来说微不足道的信息。
他们接下的任务更困难一点,需要尝试入侵中控系统。雇主与林蔚沟通时就表示,失败是正常的,不强求。
冷芳携则表示,自己可以尝试一番。
“还真是铜墙铁壁。”冷芳携评价道。
但这不妨碍他轻松抓住漏洞,如灵动的活鱼一般游进庞大的信息流里。
甚至只要他愿意,输入千姿创立时的原始权限码,当场就能掌控中控网络的最高权限。
要知道尽管这么多年过去,千姿的系统经历无数次升级换代,最原始的底层代码却仍然是冷芳携为沈千姿编写的那一组。入侵自己的造物,对他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冷芳携的速度没那么夸张,但也远远超出林蔚的想象。
他已经做好了任务失败的打算,正打算跟雇主沟通退定金的示意,就听见猫懒洋洋一声:“好了。”
“资料到手。”
林蔚知道猫的实力很强,这一点在过往的任务中他早有体会,但哪怕是再强的骇客,面对千姿的系统也要费一番功夫,猫如此轻而易举,那一瞬间,林蔚心中升起淡淡的狐疑。
——猫对千姿,似乎过于熟悉了。
那种速度,就仿佛他在千姿系统内已经来去无数遍。
压下这点疑惑,交付成果,账户内顿时打入巨额余款。
猫离开了。
林蔚正打算去洗漱,通讯器响了两声,点开来看,是教官的消息。
屏幕光线里,林蔚收敛笑意,皱了皱眉。
……
第二天林蔚搭乘列车,径直驶入第三区最中心的片区。
方舟大厦被高楼簇拥,巍峨耸立,与千姿大厦相对而立,仿佛两座高可攀天摘星月的巨人。
这里没有日夜不灭的霓虹灯招牌,没有夺人眼球的投影广告,没有随处可见的瘾君子。街道,信号灯,来往车辆,步履匆匆面容冷漠的行人,一切都是最干净的颜色。
林蔚穿着色彩夸张的棒球服和休闲裤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和别人擦肩而过时依稀能感觉到一瞬间轻蔑的瞥视。
直到看到他走入方舟大厦,那些人才露出诧异的眼神。
大厦内部十分安静,黑白灰的装潢底色显得异常沉静,不到膝盖高的机器人勤勤恳恳地进行清洁工作。
林蔚刚走到前台,一名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迎过来:“林先生,郑先生在楼上等您。请您跟我来。”
他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语气却很冷淡,是最挑不出错的社交状态。
林蔚跟在他身后,搭乘仅供少数高层人士使用的电梯,电梯按键明明灭灭,平稳运行,最终停在了56层。
到了这里,来往的工作人员明显减少,级别也提升上来,他们对林蔚的出现漠不关心,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迎接人最终带他停留在一匹深黑色的大门前。
“郑先生就在会客厅里。”工作人员微微侧身弯腰,伸手替林蔚推开大门。
大门背后,会客厅空旷辽阔,巨大平层区域里,仅仅在中央摆放了一组沙发茶几。
林蔚看到了背手而立、神态紧绷的教官,听到他来,教官按照指示先行离开,没敢跟林蔚搭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小子,注意着点。
皮革沙发上的人一头鲜艳夺目的红发,在崇尚朴素色彩的中环内颇为引人瞩目。
中环人不会直白地评价抨击他人,却会以自身行动连同整个社会的力量对人形成孤立,在鄙视链条中,与外环沾边的东西都是最下等的,这是中环引以为傲的“哲学”。
但林蔚相信,没人敢用这种哲学来抨击面前的人。
只因为他姓郑。
郑说双腿支在茶几上,手里捏着落后时代的掌机,随着拇指漫不经心的按动,拳拳到肉的击打音效响彻空旷的会议厅。
“郑先生。”林蔚躬身。
虽然不清楚郑说突发奇想把他叫回集团的目的为何,但面对这种从小出生在巅峰的权贵,保持谦卑的态度是必需的。
“嗯。”郑说应了声,扔开掌机,眼皮一撩,“麻烦你来一趟,是有点事想问问你。”
不同于攻击性极强的外貌,郑说的语气很平和。
“张越。”他冷不丁提起这个名字,“资料显示,你们两年前作为同桌熟悉起来,他是你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张越在学校里的成绩不上不下,但家庭条件不错,父亲是制药厂的大型搅拌机,母亲则是助理研究员,张越独自一人住在新南公寓里,由机仆照顾生活起居。是吗?”
林蔚面色不变,下颌线却紧绷:“是。”
郑说勾唇:“放轻松,我不对他做什么。正相反,我还要感谢他。”
“他在学校里多次提到的新邻居,就是我寻找已久的匿名用户。”方舟太子爷向后一靠,扔出一叠照片,双手交叠在一起,“正好,你跟张越认识,有很多借口可以去新南公寓里。我需要你去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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