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挥情剑(51)
道宗收手放开黑木灵,任其飞回池深身侧,却没归于原位,而是绕着定海珠徐徐绕圈,花瓣一舒一合,兴致颇浓。定海珠表现友好,朝小黑呜呜两声,小黑却如临大敌,猛地抽打在冰球上,定海珠突遭袭击,元力陡转,小黑避之不及,簪尾瞬间结出一层冰霜,迅速朝上蔓延。
向天游与道宗两人莫名所以,不知为何两种灵智忽然争斗起来,池深虽知真相,却不由好笑,方要阻止,却见小黑身上的寒冰色泽一变,竟是被它吸干了元气,化为粉屑簌簌落地。
小黑盘旋至池深头顶,探出脑袋俯看定海珠,黑紫色花瓣猛地一张,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朝定海珠叫嚣,不断发出咿呀之声。
池深取下黑木灵在手,小黑顺势在其掌中翻了个滚,蹭了蹭指尖,池深笑意盎然,安抚道:“我不是已经把它交与师门了么,不会留在身边,你不得如此无礼。”
听到此话向天游才知小黑之意,走至池深身侧,心内腹诽不已:“这小东西,倒是与我很像。”
第66章 善孽
池深稳住黑木灵后叹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早日离城回山,宝物烫手,就怕防不住觊觎之心。”
向天游倒是不担心这个:“掌门已获悉此事,必然会想法子与李长老联络,商议一个十拿九稳的法子,无需我们担心。此地不宜久留,想必等琼粼海庄事了,就得上路。”
好在此事确实是池深想多,如今他背靠蒹葭,此番又有多达二十余位门众同行,同入鸱吻之巢者皆损失惨重,如今只求早日回家休养,而杨照与杨添意纵然再眼馋定海珠,但自持身份更不会轻易出手与蒹葭交恶。
李长老尚未回,罗千却先找上门来,约池深单独会面,向天游自然不肯,罗千于茶室等候,一见来了两人也在他预料之中,只是嘴巴不饶人道:“我只请云兄一人,那些硬凑上来的,未免太不识趣。”
向天游反唇相讥:“识趣不识趣的倒不是很要紧,怕只怕有人居心不良,才不敢邀我一聚。你约云弟见面,吴云知道么?”
罗千冷笑道:“他又不是我爹我娘,我要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为何要他知道?好在我早猜到你会跟来,茶水都帮你点好了。”
向天游一掀衣摆落座,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嗅一番,赞道:“雨前小青峰,如此好的茶,我倒不敢喝了。”
两人见面就机锋阵阵,池深深感无力,无奈一笑:“罗千,你有话不妨直说。”
“云兄痛快人,我要那裹在定海珠外的灵泥,条件任你开,只消我给得起。”
池深一听,神情顿变复杂,侧眼一瞥身边人,来时向天游便说罗千必然是为石泥而来,如今果然丝毫不差。池深心内了然,能将定海珠分而藏之,合而聚之,那灵泥必然不是俗物,他自己是用不着,给罗千也无妨,但在此之前,池深心中另有计较。
“此事好说,但我有一事想问罗兄,从今往后你是打算继续跟在吴大哥身边,还是别有安排?”
罗千眼神闪烁,露出些泄气之色,不答反问:“你问这作甚,怕我害他么?”
池深只是摇头:“吴大哥乃闲云野鹤通达之人,我看他待你与旁人不同,或许这话我不该说,但若是他付出真心,换来一场算计,作为兄弟也是见之不忍。”
罗千沉默数秒,又问:“这与灵泥一事又有何干?”
“灵泥我留之无用,也不想将这神秘之物拿出去交换,你若答应我一事,给你也是无妨。”
罗千轻轻哼一声,说道:“你说。”
池深想起罗千当日在斩月阁毫无破绽的伪装,将所有人都瞒过,还骗自己不顾杨照这个麻烦百般维护,冷下脸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姓甚名谁,从哪里要来往何处去,但求看在我与吴大哥曾帮过你的份上,拿了这灵泥就此离去。”
此事池深尚未来得及与向天游商议,闻言向天游轻放茶盏,心底并不认同,罗千看似狡黠多变,但吴云对其一颗赤诚之心,他未必就坐视不理,只是爱逞嘴上功夫,池深心思简单且关心则乱,却没想到这些。
果然罗千眼中一片冰冷,望着池深道:“你若非要这样说,那灵泥我也不要了,斩月阁解围,我记你这份情,但我与吴云如何交往,却也轮不到你来管。”
眼看桌上气氛转冷,一声低咳打破僵局,三人齐齐转头,只见吴云从楼下走上,旁若无人地移出空余凳子坐下,玩笑道:“来喝茶怎么也不叫我,我也不是只喝酒的。”
罗千神情微动,问:“你怎知我在此?”
吴云不答话,看着池深放于桌面的一块灰褐色泥团说:“这就是定海秘境内万枚小石子变化的泥巴么?罗千是土灵根,他应当就是为此而来。”
罗千似笑非笑,望着池深道:“可惜云兄的要求颇为无理,说是要我拿了灵泥,往后便离你远远儿的。我倒想问,他是你什么人,连这些事都要插手?”
“这不怪云深,”吴云眼藏心事,眉峰皱起,“五日前在此喝茶时候我便说过,出了这门大家各走各路,只是当时你伪装弱小,我又怕你无法应对杨照走狗,才带在身边多加照顾。如今看来你足有自保之力,也有许多要事有待去做,这些都与我无关,分道扬镳也属寻常。”
罗千不料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微微慌神,强作镇定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怪我对你多有隐瞒?之前情势所迫,我不好自揭身份,才会顺势做戏,这也是人之常情,难道你对所有刚见面之人都敞开心扉么?”
吴云轻叹,叹声几不可闻:“你误会了,从前的事我没有丝毫计较,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非要结伴而行,又有何意义?”
罗千肩膀轻颤,心思急转:“怎么就没意思,我确实有事待做,正想雇你当我的帮手。”想到吴云喜好,又急切补充道:“对了,你不是爱喝酒又常囊中羞涩么,只要你肯替我办事,元石好说,想喝什么酒,我也都为你一一取来,如何?”
对此吴云却不领情:“想喝什么酒,我自会去取。”
罗千见他软硬不吃,霍然起身,深吸两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看我不顺嫌我累赘,反正我活在这世上爹不疼娘不爱,更不该奢望有人愿意理我。我走了,一个人吃苦去了!”
吴云在其说至半路已然略微心软,抬头看时只见人眼中泪花乱转不肯落下,心里没来由像被一只大手揪住,闷地喘不过气。罗千说完也不等他答复,一甩袖蹬蹬下了楼。
池深见吴云脸色黑如锅底,暗暗懊恼自己说话鲁莽,以至造成如此难堪的局面,伸手拿过面前的灵泥,意图重新收起,吴云忽道:“云兄,你这灵泥留给我罢,我拿星雷陨来换。”
池深手下一顿,内疚道:“吴大哥,对不住,怪我胡乱说话,擅自插手你与罗千的事,灵泥你就拿去罢,星雷陨我早说过,只消分一些给我就成。”
吴云抓起灵泥收入储物袋中:“云兄,向老弟,咱们他日有缘再叙。”说罢掏出一个石盒放于桌面,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池深打开盒子一瞧,里头是完完整整星雷陨一块,心里更不是滋味:“吴大哥也是豁达,这么好的雷系至宝,说不要便不要,那罗千何德何能获此良友,再说他们二人已然分开,吴大哥拿走灵泥又有何用?”
向天游好戏看完,茶也正好饮尽,闻言笑道:“以大哥的脚力,追上罗千还不是早晚的事,灵泥自然也是拿给罗千用了。”
池深傻傻摇头,不认同道:“吴大哥不会和罗千同行,他方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
“他嘴上是这么说了,心里就不能反悔么。”
池深一听,长长叹道:“吴大哥多洒脱一人,和谁在一起不好,偏偏和这人纠缠不清,罗千来历不明心计又多,吴大哥迟早要吃亏的。”向天游见他忧思过虑,不由皱眉:“好的坏的都是命里注定有的,你替他担心未免过多。”
池深心道,当年我被贼人所掳,幸得吴大哥救出,欠下一份大恩未还,自然不愿见他明知是火坑还着急往下跳。
两人各怀心思,坐了一会儿,忽听一阵脚步声,竟冲二人而来,向天游抬头一看,依稀觉得眼熟,原来是跟着梅从寒的女仆。
“向仙长好,云仙长好,掌门和贵派长老已回客栈,掌门本想找云仙长说两句话,不巧二位出了门,派我来问一声,若云仙长午时前得空,可去城郊问心观外的千字碑一叙。”
池深满怀疑虑好奇,当即答应下来,与向天游二人出了茶楼,往相约地点走去,快到之时,向天游主动停步道:“地母只请你一人,我便在这等一会儿。”
千字碑旁一缕倩影背对人而立,池深暗暗叹道,若地母面容未毁,也是位绝代佳人,世上之事,为何总不能十全十美、尽如人意。
地母早听到动静,待池深走入十丈之内,徐徐回身。
池深恭敬有加,作揖问道:“不知地母唤晚辈前来,所谓何事?”
冉轻窈语气柔和,和蔼动听:“好孩子,我知你心中奇怪,为何我两次三番出手相助于你对么?”见池深点头,又接着说道:“午后我便要带神女峰一众回山,故而趁此时机邀你来说个清楚,以免你左思右想也猜不明白。”
池深越发觉得地母和善可亲,心中想道,我妈妈若是在世,应当也是这般模样。
“好孩子,你必然已经忘了,当日在客栈中,你与那位形影不离的公子下楼用餐,言语间谈及我,你说‘她若知晓丑地母这个别称,心里必然也会伤心难过,只不过是心怀若谷,比旁人更宽广罢了’,我推门而出恰巧听到这句,顿觉一股暖意盈胸,对你颇有好感。”
池深讶然不已,回想当日只遇到过一位相貌秀丽的青衫女子,问道:“前辈,前辈的脸并不曾毁容么?”
冉轻窈轻笑一声,抬手揭开覆面木罩,露出一张眉弯眼笑的鹅蛋脸庞,“曾经是见不得人,不过孙郎已经替我治好了。”
第67章 贺寿
这下池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前辈既然已经恢复如常,为何不昭告天下,反要覆面示人,平白落人口舌。”
冉轻窈轻叹一声道:“我也是经此一遭,才顿悟不少,也因祸得福修为大进。仔细一想,旁人说我好与坏,其实半点儿也不影响我的,遮了一层面罩,更方便我看清自己在他人眼中究竟是何面貌。再者,孙郎对我一直不离不弃,我更分不出神顾及旁人怎么想了。”说到此冉轻窈白嫩双颊竟透出两团粉晕,为其平添三分娇俏,更可见她与孙显二人伉俪情深。
池深衷心笑道:“说来我与孙前辈也是师出同门,可惜今日无缘得见,孙前辈重情,乃我辈楷模。”
说起情一字,冉轻窈收敛笑意,望向池深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神色:“你与向天游之间的事,我自己看了一些,也听从寒这丫头说了不少,傻孩子,你喜欢他什么呢?”
池深面露薄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一想自己身份,又不禁黯然神伤:“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他曾请我将一块从下界带来的千年璞贯通元气,制成储物玉,我猜向天游到如今还以为我肯出手是看在从寒引荐的面子上,殊不知我是被其执念打动,不忍见他为爱所困。”
池深微微愣神,旋即摇头说:“前辈误会,此事哥哥已对我解释过,那块青荷游鲤本是一对,另外一枚在下界至亲手中,只可惜其弟已亡故,才会拿玉佩睹物思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