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陆先生(22)
郑畅和陈蕊一个是官三代,另一个虽然没太大背景,但作为学生会主席,交际能力强,人脉广,有他们两个带着,骆文承融入这个学校简直太容易了,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当然其中不乏看不惯他的,但也只会背后说说他坏话罢了。
“我走了。”
骆文承背起包对三个室友说。
“最近去社团去得很勤快啊。”室长爽朗地笑说。
“最近社团在做一个新项目,大家都很忙。”骆文承说完便出去了,门一关上,室长笑容就垮下来了:“牛气什么。”
一个室友凑上来冷笑附和:“一个卖屁股的,弄得那么光明磊落一样,谁不知道他啊,去社团?没准是看上谁勾搭去了。”
他看着骆文承的衣服、被子、鞋子、电脑,等等一切,偷偷查过,这些玩意看着普普通通,其实价格贵得要死,他家境并不好,看到这些东西眼睛都红透了。
第三个室友没说话,偷偷拿出手机,发了一则短信:“他刚刚出门了,去社团。”
三个室友的真面目骆文承自然不知道,或者说他早已猜到了,但丝毫不关心那些,他走在小院路灯朦胧的小路上,趁前后无人,拐去了小河边,过桥,在篮球场的边缘翻过墙出去了。
片刻后他来到一处废弃依旧的工地。
黑黢黢的工地上荒凉破旧,满地垃圾,除了个别无处可去借这里半完成的建筑遮风挡雨的流浪汉,在没有别的人。
他在昏暗中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许久之后终于站定。
找到了。
半个月来,他一有机会就偷溜过来搜索,整个工地都快被他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骆文承勾起嘴角,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学校,把大大的戴帽子的黑外套脱下来塞进背包,然后若无其事地去了社团。
这个社团他加入已经半个月了,凭借过人的素描技术得到了认可,这次社团响应学校号召,要围绕一个主图“城市的过去和未来”展开一系列创作,他分到了一部分任务。
“来啦?”陈蕊从画板前抬头,打趣他,“又逛了大半个校园找灵感?这次找到什么灵感了。”
骆文承笑道:“主要为了多观察,晚上画个科技馆吧。”
“就是那个还在建的科技馆?那有什么好画的?”
骆文承不答,夹好画纸,顿了顿,拿起一只钢笔,开始在画纸上大开大合地打线条,时而又小幅度地用钢笔画出细腻零碎的阴影。
半个小时后,一座正建到一半,钢筋横棱、杂物遍地的科技馆便跃然纸上了,整幅画都由黑色的钢笔线条构成,却逼真而细腻,每一个小细节都处理得非常好,甚至连路灯和月光也表现了出来,整个画面非常饱满。
一座半成的建筑,仿佛在夜色中等着人们去将它完成,又从现有的框架似乎能看出其未来的宏大雄伟。
陈蕊和其他凑过来的社员沉默了一瞬,陈蕊感叹:“你这双手真是绝了,光一支钢笔画出来的就比别人用水彩画出来更强。”
最过分的是还能画得这么快!
骆文承笑笑。
陈蕊忽然说:“我想到了,我们这次的主题,不仅要表现出古老的建筑和现代建筑的对比,落后和发达地区的对比,各种具有代表性的风景,还可以画一些这种正投入建造的建筑,这正代表着改变和发展。”
骆文承点头:“还可以有被废弃的或者失败的建筑,代表了蜿蜒探索的道路。”
“嘻嘻,我们这次完全可以和新闻部合作嘛,他们也要搞这个主题,不如我们一起,他们写稿子,我们上图,做一个大的。”
陈蕊说做就做,立即联系新闻部,作为学生会主席,完全有这样的权限。
当晚便举行了个会议。
大致定下了需要表现到的方方面面,圈定了某些特色的大厦、桥梁、铁路、车站、景点、工厂、山区、田园等等,最好还是背后有故事可以挖掘的那种,然后分成各个小组去采风。
谈着谈着,终于有人提到:“说到施工到一半放弃的工地,有一个地方特别典型,当初好像还出过事故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骆文承。
那个工程是骆家企业下面的子公司负责的。
骆文承表面微怔,心里却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提到这个了,不枉他铺垫了这么一场。
他面上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表示可以负责这一块。
毕竟那个工程代表了骆氏企业投资失败、偷工减料、安全措施没到位导致工人坠楼身亡的不光辉历史,虽然早已结案,该罚的也罚了,该判的也判了,但依旧不是谁都能轻易提起触碰的,那将伤骆家的颜面。
然而骆文承要的就是把这件事重新翻出来,因为那可不仅仅是工伤致一名工人死亡那么简单的事,而是彻头彻尾的谋杀,这件事揭露出来,足以叫骆文昊身败名裂。
这正是他早就计划好的第一步棋,虽然遇到了陆崇,让他不得不用更为迂回而温吞的方式揭露,但他想,效果将比他当初预计得要好得多。
第34章
“丁叔, 我出门了, 帮我和先生说一声。”
周末清晨, 骆文承叼起一块三明治,摸摸大猫的头,朝丁叔挥挥手, 背着大大的背包出门了。
“真的不用司机吗?”丁叔在后面追问。
“不用不用, 我和同学约好了,到了之后再一起打车过去。”骆文承说着已经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裹着羽绒服依然显得修长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围栏内外的花草后。
丁叔笑着摇摇头, 转身回客厅, 看到陆崇从楼上下来:“先生起来了, 阿承给你做了早点,现在端上来?”
陆崇整理着衣袖,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即便刚洗漱过头发有些潮湿,但他身上令人望而却步的威严冷肃并不比平时少,听到早点他眉梢缓了缓,扫了一圈,只看到门口没精打采趴着一只肥猫, 没有见到青年:“他出门了?这么早还做什么饭。”
丁叔笑道:“他关心先生啊, 别说, 阿承做的东西就是比别人的好吃。”也更合陆崇的口味,一样的东西,骆文承做的陆崇往往能多吃一点。
陆崇走过去弯腰逗猫, 这家伙和往常一样懒得理会他,站起来一摇一摆爬上沙发,窝成一团,咕噜噜打起了呼噜。
现在排骨基本只对骆文承热情点,其余时候打盹的时间越来越多。
陆崇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丁叔端上早点,熬了好几个小时的营养粥和刚煎的千层饼,非常普通,甚至很有市井气息,但香味扑鼻,非常诱人。
丁叔说:“阿承在的时候排骨才活泼些,这家里也热闹些,可惜他住校,周末虽然回来住但社团活动又很多,不然让他走读吧。”
丁叔嘴上说的是排骨,但事实上,有骆文承在的时候陆崇身上的人气也会更重些,交谈更多,脸上表情也丰富些。
熟悉之后,骆文承身上的拘谨少了,越来越像一个青春阳光的大男孩,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很舒服,以至于他在和不在的时候别墅里的气氛会相差很多。
陆崇一顿:“老丁。”他眼神淡淡,但已透出一丝告诫,老丁连忙低头。
陆崇看着桌上寻常但卖相精致的食物,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后道,“拿下去吧,换普通的上来,以后都这样。”
老丁叹了一声,端走了托盘。
“等等,这事不要告诉他。”
“是。”老丁心想这是做什么呢?愿意对对方好,却不愿意对方对自己好,不接受被影响,不接受任何好意,不给任何人融入到他生活中的机会。
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
骆文承不知道他精心准备的早点被撤了。
他已经和同学会合。
两个是社团里的社员,另一个是新闻社的,叫杜涛正,是郑畅的朋友,家里几代都是搞新闻的,海宁日报这样的官方纸媒的主编就是杜涛正大伯。
可以说杜家和郑家就是一个阵营的。
郑畅把他安排到骆文承这一队,也是存着照顾骆文承的意思,当然杜涛正也很愿意和骆文承结交,一上来就很热情。
他们打车来到工地,这块地有些奇怪,附近都是高楼大厦,偏这里有一片废弃的工厂厂房之类,还有骆家那个建到一半的工地。
“十年前这块地曾被炒得很热,结果骆家的工程在这里滑铁卢,还闹出了人命,就有人传这里风水不好,本来是要弄高档别墅区的,这么一来就算房子建好了也没有人要买。加上骆家放弃了自己的工程,其他开发商就更望而却步了,导致这块地到现在都还荒废着。”
杜涛正显然做足了功课,一到就侃侃谈起历史。
“不过让人很不解的是,骆家那块地的开发权是骆家高价标下来的,结果只是出了一条人命就这么放弃了,为了不让政府追究听说还走了点关系,比起这样,好好运作一下后期售房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骆家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骆文承毫无避讳地说:“当年我还小,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
杜涛正点点头,也不再发问。
他拿个相机咔嚓咔嚓地拍,骆文承三人已经到处找角度,开始架起画板要写生了。
骆文承看了看两个社员,又将目光放在杜涛正身上。
这件事杜涛正来揭发是非常合适的,但怎么让他发现那个地方呢?
自己装作不小心发现也行,最初他甚至想过直接匿名信投到各大报社媒体去,粗暴简单地揭露,但现在不行。
他背靠着陆崇,这是好处也是坏处,他在陆崇面前的人设一定不能崩,一个千方百计报复从前家人、心思阴暗的人,哪怕有再多苦衷也不会让人喜欢。
况且这其中还涉及到欺骗。
陆崇那样的人一旦知道自己被从头耍到尾,会有什么反应想想就挺渗人的。
骆文承垂眸,侧着铅笔在纸上描画着,很快就画完了一张图,他一直注意着杜涛正,见他走到了那地方的附近,心下一凛,提起画板画架走到杜涛正附近,装作选角度的模样,忽然高声说:“杜学长,你站那别动,我画一张你也在景里的吧?”
“唉?这样也行?”杜涛正回头想了一下,“可以可以,一个来到这个地方探寻往日踪迹、挖掘故事的人,很有味道了,那你得把我画得好看点,而且要特别把我的照相机画出来。”
他说着举起照相机朝着上方,做出拍摄的姿势:“怎么样,我这个姿势行吧?”
骆文承架起手指看了看:“和背景不是很协调,杜学长你往后挪两步。”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