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琢玉(37)
玉黎只觉得好笑,目光炯炯、唇角含笑地看着她,道:“我既不找姑娘,也不找小倌,我要找你们这里一个人。”
女子听了越发神奇,随即笑道:“该不会您家哪位犯了错的丫头被发卖到这里了?”
玉黎摇了摇头:“我找金凤钩。”
那女子略一怔忡,随即面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笑道:“什么金凤钩,我还踏莎行呢!这位小公子,您若是想听曲呢,咱们这能歌善舞的姑娘多了,别说是《金凤钩》,便是所有词曲,她们都能给你轮着唱一宿!”
玉黎用黑色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唇角慢慢敛起笑来:“我就找金凤钩,你去告诉他,只说我手里有他要的东西。”
那女子闻言,微微正色,压低了声音,试探似的问道:“雪初消闲步花畔?”
玉黎知晓那是暗号,便回对道:“水一拂忽惊双燕。”
那女子便立刻面上带着恭敬,道:“先前多有失礼,小公子请随奴婢来。”说着,便转身领着玉黎往楼上走。
玉黎跟着她走上三楼,又往东边走了十来步,便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只见那女子敲了三下房门,恭敬道:
“主子,有客人来找您。”
“谁啊?”里面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声,那男子的声音极是动听,恍若掉落玉盘的大小珍珠,清脆而悦耳,再加上那七分慵懒,甚是魅惑人心,使人忍不住遐想其身形相貌。
玉黎听了,心想,是他了。
便自报家门道:“左丞相玉章辞第三子玉黎求见。”
房中人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即道:“进来罢。”
那女子便为玉黎开了门,智雪也想跟着进去,但被那女子拦住了,道:
“只许你家公子进去,你不许进去。”
玉黎便柔声对智雪道:“阿雪你先在外面等一等,我很快就出来的。”
智雪点了点头。
玉黎转身进去,映入眼帘的仍是一张屏风,且是木雕绘画屏风,六扇全是吴妙水的手笔,著名的《山间六友》。此画吴妙水十五年前画就,有人出黄金百两问他买,但吴妙水赠给了著名的皇商丁景鸿,后来丁景鸿回祖籍途中满门被灭后,此画就失传了。老靖安侯萧承是个吴妙水山水画的痴迷者,所以前世玉黎曾在他房中见过一副临摹的仿品。
如此珍稀的画作,居然被人用来做屏风……也不知这主人是“牛嚼牡丹”呢,还是为人随性恣意呢?
玉黎摇了摇头,绕过屏风,往房中走,未走几步,便见一个颇大的套间,外面是会客用的桌椅,里面大约是卧室,中间用珠帘隔开。不过此时外面什么人也没有,玉黎只看到墙边的多宝架上放着许多的古董文玩,样子看上去都甚是灿烂夺目,不像是仿品。西北角有一个贵妃榻,榻上放着上好的紫貂皮,一旁的高脚案上摆着金钮龟香炉,正烧着沉水香。
“你找我?”伴随着一阵珠帘响动,一个男子缓缓从房中走了出来。
玉黎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而纤细的男子,穿着大红色绣蟠螭纹的锦衣,乌发以红绳束起,半张脸用金色的面具覆盖着,露出的半张脸甚是美艳惊人,眉秀而长,丹凤眼眼尾向上挑,眼波流转,红唇微扬,肌肤胜雪,离右眼一指节下方有一颗十分细小的黑点,但不仅没有破坏整张脸的和谐,反而令他整张脸都生动、美艳起来。且那种美一点都不艳俗,反而带着贵气和不可侵犯的气质,令人不敢亵渎。
元珩的美是一种摄人心魄的俊美,不会让人弄错性别。太子元琛的美则是带着女气的,让人觉得失了阳刚之气。可是眼前此人的美,令人雌雄莫辩,忽略性别,甚至让人觉得男子的阳刚之气和女子的阴柔之气在他身上都完美的结合了,让人忍不住想揭开他的面具,一睹其绝世风华。
但是这个人,却是个妓院的老板。
当然,也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妓院老板……这里的揽云楼,城中的问仙楼,蓬莱阁,这几家妓院都是他的,后面那间赌坊,京都西南边栖月湖上边的赌坊、酒楼,也都是他的。最重要的是,他手底下有许多可用的人。毕竟要在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混,若是没有几个能人,可怎么混得长久呢?
前世玉黎想找他帮忙替萧谨言摆平一件事,可是他以不为陌生人做事为由拒绝了他。后来玉黎屡次上门,金凤钩无法,便说只要他帮他找到一件东西,他就出手相助。
可是玉黎多方打听,都未曾找到那件东西,后来玉绾嫁进靖安侯府,他更是没了心思,也就不了了之了。
-----
本章注:《金凤钩》和下文的《踏莎行》一样,是个词牌名。
第51章 开到荼靡花事了(三)
对面的金凤钩见他凝视自己,一脸为自己所惊艳的模样,微微勾起了红唇,笑道:“你来求见我,难不成当真是为了来‘见’我?”
此时玉黎也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错开了目光,道:“抱歉,我失礼了。”
“无妨。”金凤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在贵妃榻上落座,一副懒散的模样,道,“左右我也习惯了。”又说,“坐吧。”
玉黎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坐下,也不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来此求见您,是有一桩生意想与您做。”
“哦?”金凤钩颇有兴趣地挑起了眉,丹凤眼看向他,问道,“什么生意?”
玉黎便道:“我知道您一直在找失传已久的静华琉璃盏,我手头虽然没有,但是我知道它在什么人的手里。”
金凤钩闻言,唇角的笑微微冷凝,目光晦暗:“哦?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静华琉璃盏?”
玉黎被问及此,倒也不惊慌,只笑道:“您吃一个鸡子,难不成还要问鸡子是哪只母鸡下的吗?我与您本无任何瓜葛,只是想做一桩买卖,再说得直白一些,我是想利用手头的东西,来换取您的一点帮助……至于您是什么样的人,寻求静华琉璃盏有什么用,我根本不在乎。”
这样说,便是在打消金凤钩的疑虑。
金凤钩闻言,知道他是在对自己坦诚,便也不再追究,只重新露出笑颜,道:“那么,你想让我用什么来交换?”
玉黎也很满意他的信任,觉得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不费力气。他曼声道:“我最近遇上了一点事……您若有心去查,便知道我的嫡母秦氏想要害我,不过她弄巧成拙,如今已经进了京兆府,但是秦氏是当今秦国公秦桓的女儿,我怕秦桓会对京兆府的调查进行干涉,所以想请您把手底下的人借我用一用……”他说着,补充道,“据我所知,您的手底下有许多能人,所以我算是慕名而来。”
金凤钩倒还未听说这桩事,因此挑起了眉头,表情像是有些兴趣:“还有这等事?那你想怎么做?”他从玉黎一进来其实就已经有些感兴趣了……眼前这个少年年纪不大,但是气质沉静,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淡然和镇定,如今见他有心扳倒自己的嫡母,便愈发来了兴趣,想看看他要如何做。
玉黎也不隐瞒,和盘托出:“秦桓要干涉,我却是无法阻止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出少爷。不过若是秦国公府自己自顾不暇,他还会有心来关心嫁出去的女儿吗?”
金凤钩看着他唇角诡秘的弧度,心底愈发好奇,问道:“那你想让我的人怎么做?”
“秦桓有个非常宝贝的孙子,名叫秦骏,此人好色而大胆,与其祖父酷肖,为人蛮横不讲理……您手底下有的是美女佳人,不如就给他来个特别的‘仙人跳’,如何?”反正秦骏几年后也会因为强抢民女不成把对方老父亲当街打死,结果引起了民怨而被皇帝命人打断了腿,不如就让他提前几年尝尝这种滋味,省得他以后再出来祸害良家女子。
金凤钩听他小小年纪说到“仙人跳”这种情色之事半分没有脸红的模样,心中不禁有几分诧异,不过再一想他敢光天化日之下逛青楼,便也释然了。他想了想,又问道:“这倒是非常符合他性格的陷阱,但是这个特别的‘仙人跳’,要如何‘特别’?”
玉黎便笑道:“若是寻常的‘仙人跳’,只破财便罢了,不过如今,却是要玩一票大的……如果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打死了这个女子的老父亲,你猜,周围的百姓会如何反应?若是周围的百姓中有人煽风点火,又会如何?”
金凤钩听罢,轻笑一声,笑声低低的,甚是悦耳动听,他道:“果然是很‘特别’的仙人跳,光天化日之下要人的性命,官府和家属还不能说什么。”这样说着,他不禁看了玉黎一眼,说,“你也是个十分‘特别’的孩子。”
玉黎闻言,对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时势所迫,我若不是如此,恐怕早就为人所害,尸骨无存,恐怕您也别想知道静华琉璃盏的下落了。”
金凤钩忍俊不禁,也不计较他暗含的威胁,道:“好,这桩买卖我接了,人交由你安排便是。”
“好,您是爽快人,我也不藏着掖着。”玉黎说着,缓缓起身,注视着不远处的虚空,像是在回忆什么,“静华琉璃盏原是先帝的第三子明王元昴所有,是先帝在他成人之日赐予他的宝物,据说晶莹剔透,五彩斑斓,置酒,则显五彩飞龙,甚是神奇。但后来明王因巫蛊之祸所牵连,被先帝贬为庶人,后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他的东西被抄没,静华琉璃盏却不知所踪……”
玉黎说着,转眼去看金凤钩,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金凤钩的面上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在听到此处时,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悦,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快得他无法判断是自己看错了抑或是错觉……不过这与他并没有关系,因此他又继续道:“不过外人不知,其实是落在了庆王的手里……大约是庆王嫉妒自己的兄长能得如此宝物,因此在明王府被抄没之前,就提前派人偷走了他。”
前世,玉黎临死的半月前,他的心腹来告诉他,静华琉璃盏找到了,就在庆王手里,是庆王的儿媳玉彤在某次聚会时说漏了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金凤钩知道了,于是出手偷走了它,静华琉璃盏算是赃物,庆王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因此便被金凤钩得了便宜。
他微笑着看向金凤钩:“静华琉璃盏一定在庆王府,不过我没有这样的实力去拿,所以只能您自己去拿了。”
金凤钩闻言,不以为意,笑了笑:“无妨,你告诉我它的下落,便是已经助我得到了它。”
两人保持着默契……玉黎也不问他找静华琉璃盏到底做什么用,金凤钩也不问他从何得知如此秘密之事,大约聪明人打交道,都在于“心照不宣”一词。
……
青桐书院的某处秘密房间中。
“主子,属下方才亲眼看见玉三公子往揽云楼去了。”九皇子元珩的侍卫水龙吟方才前去替元珩办事,却在那里看见了玉黎,他是知道智雪的事,因此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元珩倏地蹙起眉:“揽云楼?那不是青楼妓院吗?他去那里做什么?”小小年纪的这么不学好,青天白日的就跑去逛妓院!
水龙吟摇了摇头:“属下不知,但是若是去逛青楼,也勉强了些……”
元珩丹凤眼微微敛起,只露出一丝黑色的光芒:“自然,他现在泥菩萨过江,有什么心思去逛青楼?多半是这小子又想出了什么法子,自作主张找帮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