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虐文龙傲天(99)
“杀了你?”司明绪喃喃道,“可是,你是我的弟弟啊。”
司明鄢颤了一下。他忽然难受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应该教你的。没把你教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司明绪的意识有些模糊,两行温热的眼泪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司明鄢几乎僵硬了。
他的兄长狼狈不堪地趴伏在自己身下,黑发披散肤色雪白满脸泪痕,那模样让他呼吸都急促了。这一刻,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他竟然下不去手了。
司明鄢沉默了许久,缓缓放开了紧抓在手中的漆黑长发,翻身下了榻。
他想替兄长把衣衫掩好,却发现外袍和内衫都已经被自己撕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得勉强拉了一床薄被给他盖上。
司明绪没说什么,一双漆黑的眼睛沉默地望着弟弟。司明鄢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他忽然跌坐在榻边,轻声抽泣起来。
“哥哥……是我错了……明鄢错了……”
司明绪有些恍惚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明鄢,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真是太惯着你了……”
他其实还是想不起什么,但自然而然地就这么说了。
司明鄢低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犹豫了一下,又试探着问:“哥哥,明鄢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我……我就抱着你,其他什么也不做。”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司明绪摇了摇头,“明鄢,你回去吧。”
司明鄢难掩失望的神色,却也并不坚持,只得恋恋不舍地回了绿柳小筑。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看着面前宽阔冰冷的屋子,心中忽然一阵空虚,转身去了东厢房。
这一夜,他破天荒地没对贺西楼做什么,只在身后紧紧地抱着他,把脸深深埋在那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里,几不可闻地轻声嘟哝着:“明鄢知错了……别怪我,好不好……明鄢好喜欢你……”
贺西楼自然知道,这些温柔讨好的话都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也只是木然地听着。过了许久,他忽然觉得自己后颈有些湿润,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司明鄢……在哭?
第二天,贺西楼醒来的时候,司明鄢还在睡。
他慢慢撑起身子,垂眸望向床上的人。那人熟睡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粉色,嘴唇微微张着。那副纤细漂亮又脆弱天真的模样,几乎像一支将眠未眠的秋海棠。
只是这张漂亮的面孔上,有五道鲜明的红色指痕,即便过了一夜,还是微微肿着。司明鄢既没有涂药,也没有用灵力消除这五道指痕,想都不用想,这碧霄城里,除了他那位兄长,还有谁敢这样教训他。
贺西楼盯着那五道鲜红的指痕,只觉得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楚。
他仔细端详了许久,仿佛要把这张面孔牢牢记在心里。而后,他狠狠咬了咬牙,轻轻掀起床褥的一角,从床板暗格中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
贺西楼紧握着那柄匕首,雪亮的刀尖距离那修长纤细的脖子只有一寸。明晃晃的刀光在晨曦中颤动着,那是他的手在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西楼缓缓垂下手,匕首跌落在床上。他忽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不住地发着抖:“孩儿不孝,有辱先人……”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仔细将匕首放回了暗格之中,窸窸窣窣地穿上衣衫出了门。
贺西楼刚一出门,司明鄢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珠里一点感情也没有,像两枚浸在冰水里的黑水晶。
他坐起身来,喉咙里轻笑了一声:“想不到,这人还有一点儿胆子……就是太蠢了。”
司明鄢舔了舔嘴唇,趴在床上翻找起来,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那个暗格。暗格里除了匕首之外,还有一个精致的药瓶。
这药瓶是整块上好的羊脂玉雕制而成,触手光滑温润,造型却十分古怪,像个两头的葫芦,两端都有开口。
司明鄢拔开一端的瓶塞,仔细闻了闻,有股陌生的淡淡清香。他又打开另一端,鼻子才凑上去,脸色就微微一变。
这浅淡的奇异香味,和司明绪中毒那一天,那只青花瓷小碗里残余的羹汤一模一样。
他捏着那药瓶,心中稍微转了一瞬,便已全然明白了。这只羊脂玉药瓶,自然是宁程程的。这位神鬼门主,一向习惯将解药和毒物放在同一个瓶子里。
贺西楼早就开镜拿到了解药,只是不肯给自己罢了。
司明鄢眯起眼睛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他将那羊脂玉瓶子和匕首都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暗格之中,又仔细把床褥盖上。
过了片刻,贺西楼端着一个食盘进了门。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有些紧张地望向司明鄢:“明鄢,用点早膳吧。今天小厨房做了鱼片粥,还有清炒时蔬和白玉丸子。”
司明鄢盯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啊。”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鱼片粥,而贺西楼几乎没怎么吃,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用早膳。
司明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贺大哥,别老是看着我呀,你也吃。”
他那笑容让贺西楼心中一悸,赶紧低头喝了一小口清粥,却不小心呛着了,咳了半天。
“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司明鄢轻笑一声:“别着急。”
二人慢慢吃着早膳。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小雨。
司明鄢放下碗,愣愣地看着那蒙蒙雨幕,似乎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
“贺大哥,你还记得那一年的扶摇阁拍卖会吗?有一天早晨,也下雨了。我在楼下用早膳,哥哥从楼上下来,故意从背后吓了我一跳。那天,他点了小米粥和小笼包……”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贺西楼心中酸涩无比,甚至不想接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其实,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喜欢他。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司明鄢笑了笑,“贺大哥,你别笑话我。如果我卸任了仙道盟主,便想同他隐居起来。从此以后,不问世事……只求春花秋月,耳鬓厮磨。”
贺西楼看着他,眼神复杂:“可是,这世上纷争太多……你便是想要退出江湖,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听说,肖衡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城外,楚天阔和陆轻云也在对岸虎视眈眈。就算你一心求和,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知道吗?有那么一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和哥哥。”司明鄢轻声道,“谁也找不到。”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我司明鄢,心悦我的兄长,要与他结为双修伴侣,此生此世,此志不渝。我是他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命定之人。”
贺西楼呆住了。
司明鄢的神色轻松恣意,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多么地荒诞不堪,多么地离经叛道。
他抬头看了贺西楼一眼,把一碟小菜推到他面前,笑道:“贺大哥,多吃一点,看你瘦的。今后,我同哥哥走了,再也没有人折腾你了,你也可以稍微松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是明鄢对不住你。”
……
过了几天,城外肖衡接到了一封来自碧霄城的传讯卷轴。他急匆匆一把打开,只看了一行字,就暴跳如雷地把卷轴捏了个粉碎:“他找死!!”
对岸临渊城中,楚天阔有些呆滞地把手中的卷轴递给陆轻云。陆轻云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又翻回去把那两个名字看了又看,才喃喃道:“司明鄢……他简直视天理人伦为无物,无耻至极!”
远在西北昆仑山脉的孤鸿山庄,也接到了一封卷轴。李凉萧一手斟酒,一手漫不经心地打开了这精美繁复的卷轴。然后,这位淡定的昆仑剑神直接喷出了一口酒。
这一日,几乎太清大陆的所有门派,都接到了一封同样的传讯卷轴。其内容之离经叛道,几乎让所有修士都为之震惊。有人感慨,有人失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咬牙切齿,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摇头不语。
那是一封双修结契大典的请柬。
------------
第103章
黑水渊旁, 碧霄城外, 魔军大营。
夜色已深, 肖衡独自坐在中军大帐之中, 年轻俊美的脸上全是沉沉的阴翳之色。
他垂眸把玩着手中那只小小的纸船, 修长的手指反复轻抚着那薄薄的纸张, 漆黑的睫毛在晕黄色的烛光下微微颤动, 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名魔军侍卫掀开大帐门口的帘子走了进来,单膝跪下施了个礼:“启禀魔尊,临渊城楚天阔和青岭上宗陆轻云, 在营外求见。”
肖衡拧起了眉毛:“这么晚了,他们两个有什么事?也罢,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侍卫便带着楚天阔和陆轻云进了大帐。
肖衡听见动静,却没起身。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纸船放在桌上, 才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楚城主,陆宗主。二位夙夜来访,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楚天阔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剑修, 而陆轻云则更像一位儒雅的读书人。他极为恭谨地拱了拱手:“肖庄主, 陆某久仰了。”
他不称魔尊,倒称庄主。楚天阔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又略紧张地瞥了瞥肖衡,右手轻轻握紧了剑柄, 生怕这位魔尊忽然发难。
虽然太清大陆众所周知,眼前这位年轻的魔尊正是栖霞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肖衡。但是多年以来, 已无人提起栖霞山庄这段往事。
“肖庄主?”肖衡轻笑一声,倒也不以为意,“听起来……倒是不错。陆宗主,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么晚了,二位找肖某究竟有何贵干?”
陆轻云笑了笑,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精美繁复的卷轴:“碧霄城司家兄弟的事……肖庄主想必也有所耳闻了?”
肖衡盯着那卷轴,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那又怎样?陆宗主到底想说些什么?”
陆轻云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虽然,这是碧霄城的私事,我等原本也管不着。只是此事实在太过伤风败俗,司明鄢又是现任仙道盟主,更加骇人听闻。江湖传言,他兄弟二人早在数年前便有了私情,碧霄城中人人皆知。那时司明鄢年纪尚幼,或许是受了兄长诱惑,才结下了这等不伦之情……”
“砰!”肖衡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桌上一只茶盏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陆轻云,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轻云垂眸盯着自己衣角上几滴晕染开来的水渍,极轻地扬了扬眉毛。他微微侧头,同楚天阔悄悄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底。关于肖衡和司明绪的传言……想来并非空穴来风。
“肖庄主,方才是在下失言了。”他赶紧一揖到底,又赔笑道,“外界那些传言,自然是不可信的。我听说前任司城主一向端方持重,想来定然是司明鄢枉顾人伦逼迫兄长,才有了此事。”
肖衡稍微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对方刚才在故意激怒他。
他抬起眼帘,眸色沉沉地盯着面前这位宗主:“陆宗主,我不管你这番试探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肖衡,不喜欢有任何人,用司明绪这三个字说事。你懂了吗?”
他最后两句话用上了威压,陆轻云和楚天阔顿时感到一阵极其强烈的窒息,几乎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