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五(74)
干净的画面中,一枝红梅鲜艳,瞬间对焦。
今天跟拍的摄影摄像师都是业界大拿,拍过的片子不计其数,有正常的平面工作,也有花巨资请去拍纪录影像的,无一不要求各种构图色彩角度。生拗出来的画面不算什么,还有假惺惺秀恩爱的。
如谢茂和衣飞石这样随便一张就完美得可以上封面,二人还眉梢眼角都撒狗粮的真恩爱,那是绝无仅有。从事艺术工作的摄影师摄像师都有些脾气,看着各方面的面子来了,也不是个个都买谢茂的帐。
如今拍了一段时间,越拍越顺手,越拍越有灵感,只觉得画面里的谢茂和衣飞石都是珍宝。
别说谢茂爱发脾气,发脾气也充满了艺术的美感啊!咔嚓,咔嚓,咔嚓!
段筱拿着笔记本看各个照相机云传送回来的照片,啧啧摇头:“三个人拍出来五种风格……”这么多完美的片子,官宣的时候发哪张才好?选择困难症晚期了。
容舜匆匆忙忙赶来提醒时候差不多了,几个摄影师都面露兴奋之色,换地儿继续拍!
因为没有嫁娶的说法,也不需要迎亲拜别,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吉时可言了。怕路上堵车,太子办公室从远郊协调了一条通路,婚车通行时进行了三分钟的管制,一路上走得很顺畅。
香山附近的停车场都征用了下来,公园张贴告示休整一天,已经有不少车辆在附近停下。
考虑到安防压力,帖子分批发出,宾客抵达的时间和入口都有差异。
婚车抵达时,比较亲近的宾客已经到了,被安排在客院休息。客院里有饮食茶点,还有专门负责招待客人的“嘉宾”。——喜欢追明星的,安排了演艺人员出席表演,喜欢听鸡汤讲座的,安排了各种专家教授招待喝茶,还有空出来的各种小茶室,相熟的几位自己找地方坐着聊天消遣。
一波一波社会层次和交游范围截然不同的客人被安排在不同的院子里,彼此不打扰,各人都舒坦。
宿贞和徐以方进门就要负责招待客人,她们俩是当仁不让的主人家。客人们来了,都要找她们道一声恭喜,奉上吉祥话与贺礼,成功刷脸了才能去玩耍入席。
两位妈妈都是盛装出席。平时二人都不算夸张,今天都约好了盛装重饰,珠光宝气。
容锦城的夫人袁慧中、容锦时的夫人沈涤尘,双双跟在宿贞的身边,童画与容尧帝的妻子宋静珍则跟在徐以方的身边,六位大小太太穿梭在别墅门前,被络绎不绝的客人们撞得团团转。
接待好了近亲贵客之后,袁慧中就让宿贞和徐以方去休息。
接待宾客也是有讲究的。最亲近的客人来得最早,这里面可能就有家族长辈,必须得亲自迎接。接待完这部分客人,主人家就可以先去休息片刻,等到快要开宴时,再来接待身份比较重要的朋友。
对于谢茂与衣飞石的这场婚礼而言,宿贞和徐以方已经接待了容老爷子、宋老太太,容家二房的老爷子和谢太太也已经安置好了,其他的人都可以放一放了。再过一个小时,出门带内卫的高官亲眷们来了,宿贞和徐以方再来说句话就行了。
其他的客人,袁慧中与沈涤尘完全可以代劳。容锦城、容锦时兄弟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连与宿贞最不对付的容策,这会儿也守在门口,帮着招待客人。
外面忙得团团转,到处人声鼎沸。
谢茂和衣飞石在屋内躲懒。
“你要不眯一会儿?”谢茂接过延嗣清平递来的水,顺手递给衣飞石。
负责照顾衣飞石的昆仑想了想,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延嗣清平。主人非要秀恩爱,还能怎么办?
屋子里三个摄影师、两个摄像师虎视眈眈——得亏出去了两个,负责跟拍宿贞和徐以方那边的情况,要不各种长枪短炮看着更夸张。
原本也安排了两个摄影师出去拍照,人家不去啊。三个都不肯去。
把吴悠气得够呛,你们还有没有点职业精神了?
“咱们重点是跟拍新人嘛,外边不着急,待会儿去拍。”摄影师安慰她。
衣飞石在人前从来不肯失礼,再说,他现在这么激动,哪里睡得着?这么珍贵的一天,眯一会儿?眨眨眼都觉得浪费了大好辰光!
也没有耽搁多久,喝口水,休息了一会儿,司仪就跟着助理进来,重新对流程。
谢茂对此很不耐。朕记性没那么坏!至于一次次对么?
不过,他既然察觉到自己今天出乎意料的暴躁,这会儿也就闷不吭气。静静听着司仪重新说一遍。
“没问题了吧?”司仪最终确认。
衣飞石点点头,说:“没问题。辛苦你了。”
领到婚礼请帖的客人不如设想中的多,比如宿贞原本预计要开两千席,在香山别墅就别想实现了。满打满算,安排出来八十六张桌子,还得分散在不同的院子里。屋子里摆不开,婚礼现场就安排在了露天,各种暖气空调一起上阵,宾客们还是冻得够呛。
让人惊讶的是,司仪走上舞台中央时,一直藏在云间的太阳升了出来,阳光普照。
场子里没多久就被太阳晒得暖洋洋一片,客人们纷纷议论,好兆头,吉祥啊。
客人们都是扛着冻前来观礼,司仪的废话也不能太多,没多久,前面的工作人员就来请谢茂和衣飞石出去。造型师全程跟着,紧张地看手看脚,就怕二人出点纰漏——砸招牌不是?
谢茂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在舞台中央与衣飞石对视时,竟有些紧张。
司仪问,新郎谢茂,你愿意接纳石一飞成为你的丈夫吗?
谢茂答,我愿意。
司仪再问,新郎石一飞,你愿意接纳谢茂成为你的丈夫吗?
谢茂再答,我愿意!
司仪:??????
衣飞石:……
司仪:看来我们的新郎谢先生太幸福激动了,有一点小紧张。那么现在我再问一遍,新……
可怜的司仪还没打完这个圆场,就被谢茂甩在了一边。谢茂握住衣飞石的手,问道:“小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看着谢茂近在咫尺的脸,衣飞石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眩晕。
结婚?
我和先生要结婚了。
先生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这还需要问?
“愿意。”
衣飞石目光迷离说愿意的时候,原本急躁的谢茂也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他原本觉得婚礼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你说愿意,我也愿意,我们交换戒指,互相郑重地礼拜,从此以后,你我并重,不论君臣。
可是,没有那么简单。
在此时此地,对着面前的人,说那声愿意,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谢茂眼前原本有一整个世界,有被甩在一边快气笑的司仪,还有底下的两位妈妈,各个徒弟,认识与不认识的宾客……那一刹那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的视线变得很狭窄,窄到只能容纳一个小衣。
他的耳膜变得迟钝,迟钝得只能听见彼此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拦住衣飞石的腰身,轻轻托着衣飞石,鬼使神差地说:“我也愿意和你结婚。”嗓子竟有一丝因紧张而造成的喑哑。
这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目视对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接吻时——
谢茂强行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他突然往下探头,问:“徐宝宝,我的戒指呢?”
徐宝妍带着另外七个花童正在下面等着上场,这群孩子在家里都是被宠惯的,在下面已经尖叫着追打了几圈了,头上的花环都被打得一地花瓣。
徐宝妍好歹还听徐以方的话,死死地抱着戒指盒。
听见谢茂问,她连忙把戒指盒揣小兜兜里:“不能给你!”
谢茂:“????”朕的结婚戒指,你还敢私吞?
“姑太太说,谁都不能给!不能搞丢了!”徐宝妍奋力保护戒指盒。
漫场宾客都忍俊不禁。尤其是知道徐宝妍身份的高官亲眷们,听见她奶声奶气地护戒宣言,全都发出了善意的轻笑。
李延女士上前劝说,徐宝妍还倔强地不肯交出戒指:“姑太太说,要那个,那个叔叔说,请我们可爱的小天使带来爱的承诺,我才可以把戒指送上去。那是、是石表叔‘爱的承诺’,不能乱丢!”
李延女士也无奈了,冲司仪挥了挥手。
被甩在一边的司仪也没敢上前自讨没趣,就在一边用字正腔圆充满感情的嗓音说:“来,有请我们可爱的小天使,带来爱的承诺!”
得到了通关口令,护戒使者徐宝妍终于开恩,带着跟自己一起的小男孩,屁颠屁颠跑上舞台。
那小男孩不明情况地跟着徐宝妍跑,跑着跑着就摔了一跤。
徐宝妍回头把他扶起来,摇头说:“男人呐,就是靠不住。”
两个正在结婚的男人:???????
终于拿到了戒指盒,衣飞石辨认了一下盒子,确认没有拿错。
二人一起打开戒指盒,延嗣清平与昆仑都跟了上去,准备接盒子,与二人换下来的订婚戒指。
通常而言,订婚戒指比较高调,珠光宝气。结婚戒指因为要日常佩戴,终生不摘,就会比较朴素。许多婚戒干脆就是很低调的素圈。谢茂给衣飞石准备的婚戒也很低调,外边素圈,内圈绘着八个防护阵,那是绞尽脑汁设计出来的礼物,衣飞石不在的时候,他拍完戏在酒店就老老实实打戒指。
戒指盒一打开,谢茂就吃了一惊。这不是他给衣飞石炼制的婚戒。
感觉到对面衣飞石有些紧张,他目光上移,发现自己打造的戒指竟然在衣飞石的手里。
怎么……谢茂再次看戒指盒里的戒指。尽管那枚戒指经过了二次加工,可是,谢茂依然认出了它。
那是他们在非洲订婚时,谢茂送给衣飞石的订婚戒指,戒面上曾经有一颗非常硕大的能量原石。
后来谢茂与衣飞石闹别扭,谢茂让衣飞石归还戒指,衣飞石就还给他了。
谢茂抠掉了那颗能量石,把戒圈抛弃。
他不知道的是,衣飞石在他离开之后,又把那枚被摘了能量石随手抛弃的戒指捡了起来。
谢茂认认真真给衣飞石打结婚戒指的时候,衣飞石心心念念的,是从前的那枚戒指。
衣飞石故意差遣铠铠看管二人的礼服和戒指,就是为了方便掉包。
他把谢茂准备的戒指放回了自己的盒子里,再把曾经的戒指放在了谢茂的盒子里。他希望谢茂能把那枚代表着爱情的戒指,重新赐予他。
见谢茂微微怔忡,衣飞石眼皮微跳。这样先斩后奏,在婚礼上胁迫先生,太无耻了。
他已经把谢茂准备好的戒指握在手里。
——他准备把谢茂打的戒指,戴在谢茂的手上。谢茂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那枚旧戒指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