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太子殿下 上(186)
“这是搬砖头吗?哪儿缺就往哪儿搬?”萧弘在厢房里撇嘴道。
之前下面吵翻了天,萧弘都是混不在意的模样,这贺惜朝一来,整个人就激动起来,要不是身份特殊,他不好参与,怕是直接跑下去助威了。
贺惜朝的答案跟萧弘是一样的,可见这两人主臣相得,默契非常。
天乾帝不禁微微一笑,端茶品茗。
这个答案是为官者正确的做法,可就缺了点人情味,就看贺惜朝怎么解释了。
有人反问,贺惜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问其姓名,而是就此回答:“按大齐律法,县官贪污银钱百两以上者,一律当斩。贪县令贪腐成性,必多余百两,当斩不误,有何问题?”
“可他使贫县富足,救了多少百姓,这些功绩不能就此抹杀。贺公子,您可见过贫穷百姓食不果腹,卖儿卖女的模样,那也是一条条人命。若是让百姓评判,贪县令这样的官员便是好官。”
“县令乃一方父母,上任之时便带着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职责。重复一遍,这是本职,分内之事,做到才是一个合格的县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道理不会不懂吧?怎么分内之事还能成为免死金牌?贪污就是犯罪。律法有其严肃性和公正性,三岁小儿都懂犯法就该受到惩罚,没有前提条件。越了雷池,就该受到雷击之罚!否则贪县令能因为富县免了贪污之罪,那么朝廷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是否也能揪着一点成绩免了其他死罪?”
贺惜朝解释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依旧淡然,口吻清冷,语调不缓不急,仿佛并无一丝感情色彩。
“那清县令呢,贫县本就贫困,他都跟百姓一起吃苦挨饿,也已经尽力,就因此被革职谪贬,未免也太不近人情。”此时另有人问道。
贺惜朝直接反问:“街边人品端方的货郎也一样能吃苦挨饿,可为县令?”
“这不同,能成县令者必然是有功名之人,那货郎怕是连大字也不识一个!”
“哦?在坐的皆能读能写,每个都四书五经滚瓜烂熟,经史典故了然于心,为何还有上榜落地之分?”
另有一书生回答道:“自是才学不同。”
贺惜朝眉梢一挑,“没错,科举取士,取得是有才之人,不是平庸之辈。通俗一些便是能行就上,不行就下。县令者,不能使治下百姓吃饱穿暖,还当什么县令?不过清县令毕竟没有犯法,不过是谪贬而已,治县之法可以学,将来一旦有所成绩,照旧能够复起。”
“对,贺公子说得有理。”
贺惜朝身后的书生忍不住喊了一声。
贺惜朝微微一哂,继续道:“至于两县接下来的县令,朝廷科举正源源不断地选拔人才,总有即有才华又有品格的人能够胜任两县县令,就如在场的各位栋梁之才。”
这话有些稍稍俏皮了些,不过却使得有些尖锐的气氛变得缓和。
毕竟好话都爱听,倒是不好再与贺惜朝针锋相对了。
之后贺惜朝稍稍思索,然而转向岳山居士的方向,这次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岳山先生,此题颇有深意,然毕竟过于简陋,惜朝的答案也并非周全令人满意,不过提供一个思索方向罢了。”
岳山居士问道:“贺小友此话何解?”
贺惜朝说:“放入实际之中,大齐的贫县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地也不少。然而各县贫困的原因皆有不同,此题之中没有提及两县因何贫困,便无法深入分解。大齐中奎梁县,乃是松江年年决堤之故,淹了庄稼,才颗粒无收,百姓饥寒交迫。若是清县令解决不了决堤这个问题,这个县只能贫困,倒也怪不了他无能。题目中也没提到贪县令如何在三年任期之内,使原本民不聊生的小县脱离贫困,还能贪污腐败。举个例子,若是因为发现金银矿石,开采挖掘,这也不是贪县令的能力。是以具体问题还需具体分析,没有统一的答案。”
“啪啪啪——”几声击掌忽然从楼上传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望了过去,却见一位英俊挺拔的公子正奋力鼓掌,“好!”
这人是谁?
外地考生不知道,而京城人士却有不少见过他。
顿时喊道:“是英王殿下。”
呼啦啦,有的跪,有的抱拳行礼,黑压压地一大片。
萧弘摆了摆手,“免礼免礼……唉,老先生,您就坐着吧,千万别动身!我不过微服私访一下,本不愿惊动。可贺惜朝说得太好,我才激动地出了声儿。”
所有人:“……”
还在雅间的天乾帝和谢阁老:“……”
谢阁老有点同情天乾帝了,这厢对比起来,谢三那点儿叛逆和不着调似乎不算什么。
后者气沉丹田,酝酿了很久,才抑制住派人去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逮回来的冲动,沉声问道:“谢卿,现在能悄悄走吗?眼不见才能心不烦。”
“怕是不能,楼梯口便在堂下。”
谢阁老刚一说完,便见岳山居士在弟子的搀扶下已经起身,对着这个雅间拜道:“老夫请皇上点评此次论辩,吾皇万岁万万岁。”
得了,方才黄公公露了形迹,这位岳山居士倒是会顺杆上爬。
岳山居士这么一说,这鹤仙楼内刹那间鸦雀无声,接着纷纷跪下来,大喊:“皇上万岁万万岁。”
天乾帝自然不能再躲着了,带着谢阁老走出雅间,缓缓地走下楼梯道:“今日天下才子共聚一堂,如此盛会,朕有幸一观,对其中几位印象也颇为深刻。诸位各抒己见,侃侃而谈,大胆思索,朕甚欣喜。朕要的是能人,更要遵纪守法之人,惜朝之意,甚合朕心,这次春闱,朕便在金殿上等着你,也等着其余诸位。”
“谢皇上恩典。”
天乾帝哈哈一笑,带着谢阁老和黄公公,走了。
至于这倒霉儿子,他是看都没看一眼,仿佛不认识。
萧弘这脸皮,根本没什么感觉,早就黏吧黏吧到了贺惜朝身边,说:“要不,咱们早点回去,我给你买了烧鹅。”
贺惜朝也没打算继续去求知书斋,想想便点了头。
然而岳山居士却叫住了他,“贺小友。”
贺惜朝歉疚地上前道:“对不住,老先生,小子已有授业恩师,实在不便另投师门。今日并无捣乱之意,只是……”
“原来如此,却是老夫慢了一程,今日圣命难违,老夫已知。”岳山居士面露可惜。
贺惜朝恭敬地一叩,“老先生高风亮节,小子万分敬佩,多谢体谅。”
岳山居士活到这个岁数,看得也开,便笑道:“听闻小友在求知书斋时常授课,不知得空可否在岳山书院讲解一二?”
贺惜朝跟着一笑,“自是可以。”
前提是有空才行。
第149章 状元游街
会试没有任何意外, 贺惜朝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
到这一步,他三元及第已经毫无悬念。
金銮殿内, 待诸考官阅罢殿试卷子,将三甲评卷呈于帝王, 毫无例外, 贺惜朝的名字为首位。
状元并无争议, 倒是榜眼跟探花还商议了一番, 最终今科前三甲站在金殿之前,一一受帝王封赏,赐进士及第。
传胪唱名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接着状元带领所有进士拜谢皇恩后, 出了金殿前往龙门查看皇榜。
在那里,有顺天府尹等待着, 给状元插花、披红绸, 再骑上御赐俊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在一路的欢呼声中归家。
这便是后世耳熟能详的状元游街。
街道两旁禁军护卫, 两侧百姓纷纷拥挤地往大马上看。
今年三甲皆是年轻俊杰, 长相出色,然而当见到唇红齿白, 面如冠玉的俊俏少年郎时,顿时欢声雷动。
不少大胆的姑娘、年轻媳妇一边尖叫着一边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鲜花、绢帕络绎不绝地往状元郎身上丢去。
这个时候,平时见了外男就脸红的, 如今矜持害羞皆不见,反倒是贺惜朝头上戴着红花,胸缠红绸,被打扮地如此接地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肤白年少,相貌极好,红花红绸之下不仅不滑稽,反而让他显得活泼喜庆。
这模样不单姑娘们喜欢,就是上了年纪的夫人奶奶瞧见也得融化了心,恨不得当场抢回家里去。
榜眼探花的样貌也端正,然而在贺惜朝的衬托之下,却是少有人问津,这鲜花落在身上还是因为百姓瞄不准,失了准头才得了一分垂青。
都说榜眼有才,探花有貌,衬状元左右,好歹是片绿叶。
可如今,今科状元才貌双全,还特别年轻,男女老少通吃,压根没他俩啥事。
两人互望了一眼,只得摊手苦笑。
萧弘特地命人在游街必行的路上,找了一处视野最佳的酒楼,包了一个厢房。
等金殿传胪一结束,他便从皇宫里冲了出来,风驰电掣往酒楼里赶。
因为状元游街,封了最直接的一条道,他只得抄远路到达。
等到他火急火燎地到达酒楼,那唢呐喇叭隆冬呛还在远处,他这才喘着气慢慢地爬上楼梯。
“哎,大堂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萧弘回过头一看,却是平郡王世子正在他后面,还跟了不少人。
“是你啊。”萧弘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目光往萧珂身后看了看,发现是平郡王府的女眷,其中还有他的两个堂妹,“这是……”
“二妹,三妹非得过来看状元游街,弟弟只好带她们来了。”
正说着,平郡王府的两位小姐便上来跟萧弘行礼。
这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萧弘与这两个堂妹不熟,便随意地点点头,准备尽快打发,“挺好,那你们忙,我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