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太子殿下 下(31)
贺惜朝是真饿了,早上刚出祠堂就被他娘气了一下,便什么也没吃,这会儿饥肠辘辘。
他三下两口吃完,接过榜眼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便处理些手头上的事情。
翰林院虽然没什么油水,可杂事也少,身上一般兼着讲学,拟诏,监考,编书等清贵的任务,如今这些都没轮上他,正好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惜朝在士林之中是个传奇,靠着真本事一路案首考上来,还不带喘一下,从古至今仅此一位,到了这个高度,一般人不会再有任何嫉妒之心,只胜羡慕跟仰慕的份。特别是在京城之中,哪怕他从不出现在任何文人墨客的聚会中,提起他都是崇拜和称赞。
他自己不知道,身后已经聚集了一批追随者,要不是年纪实在太轻,威望还不够,怕是有不少投文章过来求收入门下。
能跟他同在一个翰林,其实不少书生内心很是激动,无奈屁股还没在翰林院坐热,话都没说上两句,贺惜朝就跟着英王下了江东,实在有些遗憾。
如今贺惜朝回来了,他的位置还在原来的地方,和今科通过入馆考试的庶吉士们坐的比较近。
这时他们其中有些人频频往这里看,于是他抬起头来问:“诸位,有赐教?”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暗有些兴奋,然后其中一人鼓起勇气站起来,尊敬地说:“贺大人,下官跟邵远是同窗好友,月前收到他的来信,看完对江州之事实在气愤不已。本想集合几位同僚,以及几大书院,一起向皇上呈情对吕家重罚,没想到英王殿下被困,皇上已经派出钦差,便没有再做动作。可那时定然十分凶险,邵兄书信上说不明白,不知大人可否略讲一二?”
贺惜朝闻言有些惊讶。
“英王殿下能够不畏吕家强权,以死相搏,实在让我等惊叹不已。原本下官对英王殿下无甚好感,可经此一事之后,大为改观,皇上封英王为太子,实乃英明之举。”
“极是,邵兄信中大力赞叹殿下临危不惧,大义凌然,还有贺大人足智多谋,犹如双剑合璧,披荆斩棘,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贺惜朝笑道:“多谢各位谬赞,不过我会转达给殿下你们对他的认可,他应该会很得意。”
“哈哈,殿下乃真性情也。”
“只是我等遗憾,未能与殿下,贺大人一起前往江州,也羡慕邵远他们能有此经历,虽然九死一生,可人生在世,就该如此轰轰烈烈一番才不枉此生!”
“正是正是。”
贺惜朝:“……”真让你们一次,怕是得吓死了。
那十二个书生可是各个都瘦了一圈,罗黎的肚子都小了很多。
翰林院相比其他六部,环境相对单纯一些,才刚入官场的进士,总有那一股热血在,也显得尤为可爱。
贺惜朝并没有打击他们,反而端起了一杯茶,慢慢地讲述起来。
他没用多大的感情色彩,以第三者的口吻叙述,可饶是这样,也听得人连连惊呼。
就是那些老翰林们,都不由自主地走过来。
直到临近午时,阿福走了进来,凑到贺惜朝耳边轻声几句,后者便起身离开。
第203章 我想离开
狮子巷, 魏国公府
几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门房收到名帖, 顿时一惊,小跑地进去喊人。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人从里面出来, 恭敬地对着其中最大的马车道:“祖姑奶奶。”
车帘被掀开, 一个老嬷嬷和一个丫鬟扶着一个老夫人下了马车。
而另外几辆马车中, 走下来一个夫人模样打扮的妇人, 以及一个年轻的少爷和一位小姐,身后都跟着小厮和丫鬟,好奇地打量着魏国公府的门匾。
“十多年未回,国公府还是这个老样子。”这位老夫人道。
正在此时, 一声惊喜的呼唤声从门内传出。
“姑祖母。”
贺明睿走出大门,看见她便快步走过来, 行了一礼。
“是明睿吧。”老夫人笑道。
“正是侄孙儿。”贺明睿接着给那位夫人也见了礼, “表婶。”
再之后,便是表兄,表妹之间的问候。
“姑祖母,外头冷, 赶紧先进去吧。”贺明睿说着, 让开了大门。
一群人走进里面,到了后院垂花门时, 大夫人才带着人匆匆赶来,看见她们便笑道:“前两日听国公爷说姑母就要到了,侄媳还打算派人去城门瞧瞧, 没想到姑母已经来了。”
林老夫人看见大夫人眼睛微微一动,笑起来:“淑芳,这么多年你依旧没变,瞧着倒是精神了许多。”
大夫人便笑着打趣道:“姑母还不是一样,跟弟妹站在一起就跟两姐妹似的。”
林老夫人嗔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姑母一路赶路过来,定是劳累,咱们也别站在风口寒暄,先去鹤松院吧,老夫人等着呢。”
大夫人说着便做了一个请势,然后大大方方地在前面带路。
不管如何,国公府女眷之中就老夫人的地位最高,去鹤松院也是应当。
别看魏国公府外头没变,可里面的人都换了一圈。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二夫人迎接招待,大夫人就带着贺灵珊出来见了见人,就跟个壁纸一样母女俩都不怎么说话。
可如今她瞧着大夫人的背影,身边簇拥着婆子丫鬟,一派当家主母的模样,笑意融融,依稀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先头国公夫人还在的时候。
她不禁和儿媳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也有些沉重。
鹤松院正屋
国公夫人见着林老夫人,便立刻从榻上站了起来,两个头发半白的老妇迎上去互相看着,不禁一同红了眼眶。
“嫂子,我以为这辈子都要见不着你了。”林老夫人道。
国公夫人扶着她的手叹道:“唉,可不是嘛,这个世道咱们女人家不容易,去哪儿都身不由己,能再见上一面,我就知足喽。”
林老夫人点点头,看着老夫人感慨道:“嫂子看着憔悴许多。”
国公夫人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点苦涩:“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实在让人有些心力交瘁。”
这指的是什么,林老夫人心里有些底,然而这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二夫人看着不禁凑上去:“母亲,姑母,赶紧坐下来歇歇,让几个小的过来见礼,上次见都还是丁点大呢,姑母怕是已经认不出来了吧?”
林老夫人笑道:“那你就猜错了,明睿我是一眼就认出来,跟小时候一样,就是更俊俏懂礼,瞧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她说着,身边的嬷嬷递过来一个精致匣子,她朝贺明睿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
“姑祖母。”贺明睿上前了一步。
“这模样长得真好,怪道皇上招为驸马爷。”她从匣子里取出一对玉佩,是两尾鲤鱼,其雕琢细致得鳞片分明,白玉光泽水润,一看便是难得一见的宝玉。
国公夫人道:“你们来的真巧,下月便是明睿的好日子,正好喝杯喜酒。”
贺明睿拿在手上一合,两条鲤鱼首尾相接,吻合地恰到好处,却是一对鸳鸯佩,便惊喜道:“多谢姑祖母,公主见了也一定喜欢。”
林老夫人含笑着点头:“是该沾沾喜气。”
接着便是贺灵韵姐妹跟林家的兄妹过来一一见礼。
林少爷比贺明睿小一岁,是辽州巡抚林岑严的独子,眉宇间带着一股傲气,只是如今还染着一点愁绪。
他见了贺家兄妹之后,便直接问道:“不是还有位惜朝表弟吗?”
气氛忽然就这么凝滞起来。
就听大夫人说:“他是从五品侍读学士,一早就去翰林院了。”
“家里来了贵客,大嫂,也该派人去通知一声,翰林院清闲,也不打紧。”二夫人轻声道。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已经去了。”
等互相寒暄完,门口的丫鬟来禀:“老夫人,三夫人来了。”
这话一出,林家人不禁露出惊讶来。
大夫人解释道:“前些日子国公爷做主已经扶正了。”
林老夫人听了轻轻颔首:“原来如此。”目光中便多了几分重视。
贺惜朝下了马车,走进谢府,管家一路将他领进谢阁老的书房。
听着推门声,谢阁老道:“过来,坐吧。”
“见过老师。”贺惜朝行了一礼,便依言坐在了边上的椅子。
老仆端来茶水,搁到了贺惜朝手边高几上,又给谢阁老换了一盏,然后退下关上了门。
“这次江州之行,算是险中求胜,老夫在京听闻真是担心不已,还好平安无事。”谢阁老端起茶水,抬起头来说,“不过也因祸得……福……你的脸怎么回事!”
谢阁老看见贺惜朝那占了半边脸的清晰巴掌印,不禁眉头紧皱,沉下了脸问:“谁打的?”
贺惜朝微微侧过脸垂下,神情略有些不自在,低声说:“您就别问了。”
这受了委屈却又不忍心说的模样,让谢阁老马上联想到了今日朝堂之事,顿时一股愠怒从心底而起,他冷笑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也难怪子孙后代没什么出息!就这点眼界和胸襟,哼,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贺惜朝很想附和一声,不过他还是维持少年那抹自尊心,不愿意谈论此事,便岔开话题:“老师,您叫我来是为了师兄那份弹劾折子和名单吧?”
“是也不是,如今皇上下旨三司会审,是铁了心要严办便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谢阁老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是要往贺惜朝脸上看去,最终他把正事一放,忍不住道,“过来,让老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