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成万骨枯(43)
凤璃辰是那么喜欢他,是吗?
“可是哥哥,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是亲自将他作为‘质子’送给东泽朝的,就算哥哥还活着,你又拿什么把他换回来呢”
凤璃天忽然出现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
君怀的禁令对凤璃天是没有限制的,所以他现如今,依旧可以随意出入。
他的话让君怀沉默了。是的,君怀以前之所以能与东泽丞相谈条件,是因为他的身份。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他们要什么。但是,找到哥哥的第一时间,你必须告诉我。”
君怀答应了他。
第81章 娶妻生子
时间就像是紧握不住的细沙,一点点地从指缝间流走。临近十一月,天气渐入冰寒境地,呼啸的寒风卷扫枯树残叶,凄美而荒凉。
君怀在东泽朝找了凤璃辰两年,两年里,都没有半点消息。他似乎是把这一生的耐心都用上了,夜间凭着梦里那抹身影而过,白日忍受着清苦孤独,一心都在凤璃辰身上。
凤璃辰与他说过很多话,像“怀怀,我无时不刻不想看到你,想待在你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这类话,凤璃辰变着法子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作为听者,他却以为这不过是凤璃辰自私的感情之下的遮掩与粉饰,他从不相信凤璃辰与他说过的每一句深情的话。
因为他不喜欢,他不爱,他做不到,他无法体会凤璃辰的感情。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嗤笑着,对这些发自内心深处的话嘲讽甚至不屑。
时至今日,他感同身受。才觉当年自己的果决是如何的无情。
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他这是积郁成疾。养病的那些时日,他想了很多,最终不得不面对凤璃辰层无数次问过他的问题。
撇去我们的身份,我只是凤璃辰,而你只是君怀,两个普通人,你会喜欢我吗?
曾经,这个问题轻易地扰乱了他的心绪,他心有不甘,带着排斥与耻笑冰冷地给了一个残酷的答案。凤璃辰也是要他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可他那时候一番心思全部都在凤璃天身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与凤璃辰相抗的事上了,怎么静下心呢?
而现在,他想,他当时的答案,是言不由衷的。
因为啊,从当年救下凤璃辰开始,他便已经被凤璃辰身上的身上的气质所吸引,所以,才会将人亲自带到住的地方,还愿与其同床共枕。
换做别人,即使是凤璃天,都没有过。
可惜,他用了太长的时间来明白这件事,现在,就算已经想明白了有何用?另一个人,已经不在了啊……
他现在花时间和精力去找一个杳无音讯的人,除了折磨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休养了数月,身体痊愈了,君怀便启程离开了东泽朝,回到了自己的宅子,他还应允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一员外的千金。
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他一样都没有少给,光是礼金,便可保员外家一世不愁吃穿。洞房花烛夜,他本应该想着的是自己迎入门的妻子,可脑海里,尽是凤璃辰笑着将凤袍给他,然后说着“怀怀,今后,你就是我的了”这样的话。
那天他风光大嫁,受着顶礼膜拜,成为外人景仰的帝后;那之后,凤璃辰也是给了他所有能给的,就连帝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也送给了他。
他却一味地索取,不曾献上半分。骄傲蒙蔽着他的心思,靠着摧毁凤璃辰的感情,来维持他仅剩的自尊。
他笑了,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可能酒太辛辣,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着。
是为凤璃辰,还是为年少轻狂的自己?
他站起了身,不顾满座宾客异样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他把凤袍拿了出来,鲜艳的颜色如当日他刺破凤璃辰的手掌心时,滴落在理石上的血,耀眼夺目,却是叫人心底发慌。
抱着凤袍,他喝得酩酊大醉。
再回房,已不知今夕何夕。带着醉意,他温柔地揭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眉目间尽是笑意,他轻轻地解开了新娘身上的衣带,迎来一声娇嗔的轻呼。
“夫君,慢点……”
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头失了控的雄狮,不顾一切地冲撞着。
三个月后,他的妻子怀孕了。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甚至,还帮她一起,给尚未出生的娃娃做衣裳。
娃娃又长了几个月,老是闹腾,他妻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躺着。累了,会笑着喊下人过来,给她揉揉肩。
有时候君怀在身边,他便会拖着妻子的肚子,脸贴在肚腹上,感受着娃娃的一举一动。然后抬起头,与妻子相视一笑。
“他这么折腾我,肯定是个男孩儿……”
君怀听着妻子的话,笑了笑,眉间柔情四溢。
他想,当年,凤瑜是不是也是这样闹腾凤璃辰的?
又是五年过去了。
朝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凤璃天的统治手段虽然残暴,但几年下来也还见了成效,不仅平了内乱,连外邦的人,也是纷纷“求和”。
君怀在这个事上也算是欣慰了不少。若凤璃天一昧地固执下去,恐怕他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生下孩子的第一年春天,君怀的妻子便落发为尼,从此青灯常伴,个中原因无人知晓,
那孩子也如他妻子当年所说,是个男孩儿,精致的模样简直就是跟君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君怀给他取名为君知,现在也有四岁了,跟在君怀身后,“爹爹”、“爹爹”地叫个不停。
君怀很宠他,人前冰冷模样,转身到了小孩面前,就是一番爱抚和亲昵,将父爱诠释到了极点。
“爹爹,我想去西街看杂耍!”小孩噘着嘴,把书丢在了一边,瞪大着眼睛看着君怀。
君怀想着学堂夫子与他讲的话,“令公子这副样子,恕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那夫子也是个狠人,直接让君知拖着书包回家,叫他自己在家“自学”。
君知恨不得脱了这牢笼,听了这话还给夫子磕了个响头,挺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夫子放心,学生定当学成归来。”
那夫子气得不想理他。
君怀本是觉着这事还有些气,想着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结果,又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了,瞬间什么事都没有了,就由着他去。
结果这小子一到家就本性暴露了。
“不行。”君怀头也不抬,提着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他抿着嘴,从窗边溢进来的阳光映在他脸上,减去了几分冰寒之气。
“去嘛去嘛……”小孩扯着他的衣摆撒娇。小孩最喜欢撒娇了,因为他每次一撒娇君怀就拿他没有办法,就会顺着他。
可这次显然没用,君怀从头至尾都没有看他,更没有像以前一样过来把他搂进怀里。
小孩蔫了吧唧地默默把书捡起来放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背影看着有些可怜。
君怀眼里闪过了几许挣扎,最终还是不忍心地停下了笔,走过去将小孩抱在手里,“知儿,爹爹与你出了几道题,你若是解对了,爹爹便带你去。”
第82章 凤瑜
西街杂耍,是这个镇子出了名的技艺。君知前几天偷偷溜出过学堂看过一次,小身板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被学院的人士给逮了回去,从此便念念不忘。
君怀对这些哗众取宠的东西是不甚苟同的,但架不住君知喜欢,再者这小孩也解了题,他再反悔,也不好。
刚到西街,君知便拉着君怀往巷子里走。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一阵阵吆喝伴着铜锣响声传入两人耳里。君知迈开腿小跑起来,嘴里也跟着吆喝“呦呵呦呵……”
不管是为人还是为官之道,君怀都没少教他,想的便是将君知养成另一个自己,甚至胜于自己。可偏生不如愿,小孩不知何时长偏了,成了这副市井小民的做派。
到了地方,这里早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君怀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衣,神情冷淡,气质出尘。他抱着小孩站在这,尤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