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见闻录(21)
“戊子年八月廿八日,晴。
头已经不痛了,但我还是总忘事,以前的事情也是一点记不起来。
义父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很有道理,我决定今日起开始写日记,将发生过的事情都记下来。
午饭后师父走了,我有些舍不得他,不过义父说只要我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师父明年定会来看我。”
“凌大哥,你怎么又”安乐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的日记吗?”
“不是你说可以随便看的吗?”凌无奇说着又翻了一页,“你那时候五岁?六岁?竟然会写这许多字了。”
“是啊,可惜这几年都没什么长进。”
安乐随口应道,开始整理其他细软,然后捧着个小盒子轻轻叹了口气。
凌无奇瞥了一眼,见里头是几锭碎银子和十几个铜板,问:“怎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攒不下钱。”
安乐兀自嘀嘀咕咕,“我想换间大宅子。
义父的宅子本就不大,还割了一半给我。
现在家里有了小小,如果再从院子里砌一间屋出来,恐怕得把葡萄架拆掉,义父也不够地方挂酱鸭了。”
“你这性子存的下钱才怪,放心,钱的事交给我。”
凌无奇夺下他手里的小盒子丢到一边,吹熄了蜡烛,抱着人滚到了铺盖上,“先睡觉!”安乐笑着亲了亲凌无奇的脸颊,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凌大哥,能说说你的事吗?你家里有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虽然我们都成亲了,我却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想做的,都行。”
性格相当“随和”的凌大侠道,“家里只有父亲,哦还有师兄弟十六人,和一百来个师侄算了不提也罢。
对了,我父亲就是你师父,沈思大侠。”
“什么?”安乐惊了。
凌无奇将父亲改名换姓行走江湖的事情与真实身份说了,安乐感叹:“我虽不是江湖人,青松剑派却是听说过的,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因缘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太厉害了!”凌无奇笑了笑,却听安乐又犹犹豫豫道:“凌大哥,我突然想起在匪寨里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之前已经见过我三次了,那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记得了”凌无奇:“”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凌无奇第三次见安乐是抓贼那次。
第二次想来安乐理应印象深刻一些。
当时凌无奇乔装易服在外游荡,途径某地时于一家客栈投宿。
退房时,小二回屋检查打扫,不慎打碎了一个花瓶。
他大概是怕掌柜责罚,就将黑锅甩给了凌无奇,硬说是凌无奇打碎的。
凌无奇想一个粗制滥造的破花瓶值不得几个钱,赔就赔了吧,好过多费唇舌。
哪知那掌柜的狮子大开口,要价一百两。
“你这是黑店吧?”凌无奇当时就黑了脸,甚至在想要不要砸了他的店。
“我这个是古董,唐朝的,是诗仙李白亲手烧制的花瓶,可名贵了。”
掌柜道。
凌无奇:“”李白还烧瓶子?你怎么不说他还会打铁呢?掌柜费力地拼凑起几块碎片:“你看看,这上头还有李白亲手题的诗。”
凌无奇不耐烦地瞄了一眼,只见那上边歪歪斜斜的烂字螃蟹似的写道:“李太白,太白李,诗仙李白是在下,叫我诗仙实过奖,薄面几分罢。”
掌柜得意道:“你看李太白多谦虚!”凌无奇:“”你写首静夜思我还更相信一点!“我记得这个!”安乐听到这儿笑了,“是我押犯人进京回平阳县的路上是吧?我当时路过客栈门口,掌柜看我穿着官差服就把我叫住了,后来后来我不记得细节了,你们拉扯了一会儿,然后你丢下几个碎银子就走了是吗?不过凌大哥,这件事掌柜不是故意的,他也是被骗的,以为自己只花了几钱银子就捡漏到了一个真古董。
后来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还和当地衙门一同破获了一起假古董制造案,说出来你别笑,那里头连秦始皇题字的夜壶都有。”
凌无奇哼了一声,心说:笑什么笑,反正你案子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记得我这个路人!“那第一次呢?”安乐自己笑了一会,追问,“我们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凌无奇的嘴角抽了抽,心说第一次那就更离谱了。
第29章
那日凌无奇稀里糊涂地被选为武林盟主,当天晚上便换了一身夜行衣,连行李都不敢多带就轻装出门一路疯狂跑路,待到清晨时分已然离家八百里,这才顾得上喘口气。
他坐在湖边歇了歇,吃了口干粮喝了点水,然后换掉了在白日里略显怪异的一身夜行衣,顺手将衣服揉成一团扔进湖里“毁尸灭迹”。
在衣服沉入湖底的那一刻,凌无奇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好——盟主令牌还在衣服里面裹着呢。
捞还是不捞,这是一个问题。
那块盟主令牌乃玄铁所制,传说是当年杨过大侠用过的重剑也就是独孤求败那把剑在打造成屠龙刀和倚天剑的时候切下的一块边角料,十分珍贵。
当然,制作材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有号令天下的作用。
“见令牌如见盟主”,武林正道人士须无条件听命于持盟主令牌之人,否则就是自认退出了正道阵营,主动加入了邪魔外道的队伍正所谓道德绑架最是无敌,古人诚不欺我。
凌无奇想着,虽然大概率不会有人无聊到去那淤泥堆积的湖底捞这玩意儿,可谁晓得小概率事件会不会发生?毕竟这湖看着不深,指不定哪天天旱晒干了湖水,底下淤泥里的令牌就露出来被谁捡走了呢?可现在让他跳下去掏泥巴,作为一个非常注重形象的风流倜傥的英俊大侠,他还是打心底里感到拒绝。
这边他正犹豫着,突然听见两人的脚步由远到近,凌无奇回头一看,一个浓眉大眼长得还挺俊的年轻捕快正押着个戴枷锁的人犯路过。
凌无奇的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说,他再次犹豫了。
虽然连稚童都知道有困难可以找捕快,但这小捕快看起来有公事正忙啊,再说自己不想掏泥巴让别人掏算怎么回事?在凌无奇犹豫的时候,小捕快主动开口了:“那位兄台,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凌无奇:“呃是的。”
既然你存心“找麻烦”,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小捕快毫不犹豫地拉着人犯走了过来:“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有东西掉下去了。”
凌无奇说,“很重要的东西。”
“既重要,就下去捞吧,这湖看着挺浅的”小捕快有些诧异地看看凌无奇,突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水?”
“”凌无奇厚着脸皮应道,“正是。”
“我懂的,怕水的人都不敢下水,不管深不深。”
小捕快说着,将系人犯的锁链一头递到了凌无奇手里,“你帮我看一会儿犯人,我下去帮你捞。”
说着脱掉了靴袜,卷起裤头就蹚着淤泥往浅湖里走去。
凌无奇:“”这他妈缺心眼吧?就不怕我把人犯放跑了那犯人瞪了凌无奇一眼,骄傲地挺起胸膛:“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不会逃走的,安捕快是个好人,我决不让他为难。”
凌无奇:“”得,这个更缺心眼。
“掉在哪儿了你记得吗?”安乐回头问凌无奇,“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模样?”凌无奇道:“你再往前走三步左右,对就是那里。
是一块金属,凉凉的,裹在一堆衣服里,得摸索一下。”
安乐伸手在淤泥里掏啊掏,掏得满头是汗,满身泥水,凌无奇这刚有些不耐烦,突然听他喜道:“找到了!”只见他手里抓着一个银元宝,问凌无奇道,“这是你掉的东西吗?”凌无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