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秀眉微蹙,踟蹰道:“你怎么能保证她们就能如我们所愿呢?毕竟人家也是一家人,说不定见了面之后,尽释前嫌,那咱们不就白费力气了?”
男人微微一笑,“一个乡野村妇,加上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丫头,能分得清什么,也不指望她们能闹出什么风波来,只要有心,足以让那姜北慕头疼上一阵子。”
女子思忖片刻,忽的笑了起来,还不及说话,却忽闻房门被扣响,门外人道:“夫人,那俩兄弟已经将人带来了,正往偏房去呢,着我来向您说一声,是现在去见见还是延后再议?”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女子懒懒回了一声,门外便柔柔地应了一句,再无动静。
床榻上,女子披衣而起,随手拿了内衫便往屏风后走去,不多时,一位意态慵懒的红衣美妇便旋身而出,途径床榻时窥得男人并无动静,当即好奇道:“怎的,你不与我同去?”
男人懒道:“我去做什么,那两人你来应付足以,方才累了,正好歇歇。”
石夫人笑骂一声,以指为梳轻轻理了理微乱的发丝,便拉开门朝外走去,门外一名容貌秀丽的少女侍立于侧,显然是方才来通信之人。
石夫人看也不看她,径自拥着大氅朝偏房走去,很快倩影便消失在转角。
门外侍女面露犹疑,目光不住在大门与石夫人消失的转角来回,就在其犹豫着准备离去时,房门忽的被拉开,男人袒露着胸膛,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直接伸手将侍女给拉了进去,侍女一声惊呼随着房门的重新关合而被淹没。
与此同时,姜府之中。
谈秋做了一场梦,梦中紫落屏的音容笑貌与以往无二,而他同样在梦中也未能制止紫落屏离开,依旧是暮春的那场小雨,楼外青山隐隐,绿水迢迢,暮春的雾气缠缠绵绵地勾着街道之上的往来行人。
紫落屏一如记忆之中,那般满怀希望地上了柳家的马车,遥遥与他挥手,随后车轮碾碎了轻柔的雾气,驶向城外,谈秋便这么眼睁睁看着那满地破碎的雾气重新汇聚,弥漫,随后如同一个怪兽般蛰伏在城外,将那辆马车吞噬。
“秋儿……”
谈秋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大开的窗户中间扫进些许风来,吹过脸庞时才蓦地感受到这股凉意。
他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大氅,谈秋拢了拢衣领,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再抬眼时,姜北慕已经走到了窗边,正将窗户关上,似是察觉到了谈秋的目光,姜北慕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转身朝谈秋走来。
谈秋正欲起身,忽的脚下一酸,方才睡在床边时间太久,脚都压麻了,坐着时还不觉得,此刻一旦站起来,整条腿都好似千万根针扎着,酸痛不已,瞬间便倒了下去。
姜北慕眼疾手快,一把将谈秋给扶住了,“怎么坐在地上?窗户还开着,也不嫌冷。”
谈秋勉强站了会儿适应双腿的酸痛感,这才摇头道:“我没想睡的,就是眯了会儿,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回来多久了。”
“没多久。”姜北慕随口回了一句,接着便将谈秋扶去一旁的桌边坐下,自己则蹲在他身旁,抬手轻轻揉捏着谈秋的小腿,“我已经安排人去布置灵堂了,今晚停灵一夜,明日便可下葬。”
谈秋出神地望着姜北慕,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墓穴让周章去留意了,看了一处城外霞山的地方,周章还没回来,等他回来若是风水还行,就葬在那里了。”
“不用这么麻烦的。”谈秋揉了揉眼睛,勉强对姜北慕笑道:“落屏哥哥说了,不用大操大办,简单点下葬就行。”
谈秋言罢,不免又想起紫落屏留的那封信,只不过信上并未写什么有关他身后事的嘱托,只一句拿草席卷卷扔了就行。
姜北慕给谈秋揉腿揉了良久,才轻叹一声,“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办就好。”
谈秋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话头都咽了下去,姜北慕笑了笑,伸手将谈秋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净,继而站起身来,将人拥入怀中。
谈秋侧脸贴在姜北慕的腰间,呼吸逐渐平稳。
“咳。”
一声轻咳蓦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二人寻声看去,才见门外周章半侧着身朝内探来,一手成拳凑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见二人看来,才慢条斯理道:“有事找你。”
“可是霞山的事相看好了?”姜北慕问道。
周章轻轻摇头,看向姜北慕的眸光欲言又止,姜北慕忽的心中一突。
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149章 谈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院中,姜北慕神色微凝,蹙眉看向周章,周章眉宇之间萦绕着一股子煞气,胸膛起伏不定,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深吸一口气,回道:“我也不知道那厮竟然如此懈怠,只安排了两个差役就送来了,路上也不知从哪冒出些个山匪来,我们的兄弟已经四散去山中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能将人给找到。”
“怕是找不到了,将人都唤回来吧。”
良久,姜北慕才沉声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周章的肩膀,“两个妇人加两个差役能惹什么山匪眼红去劫道,无非是被人给半路搅了局罢了,至于何人所为,我心中也有个大致猜想,只需看明日是谁登门即可。”
周章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积着一股子的怒意,显然这件事乃是因他大意而出了差错,只不过手下人竟如此怠惰,着实令他有些难堪,不免瓮声瓮气驳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劫的,我亲自去将人给带回来。”
“人现在应当在城西石府,不过你暂且不用动身前往,他们费尽心思将人劫去,无非是想动些手脚以此来对付我,而秋儿的家人又是极好的把柄,说不准此刻已经被他们奉为座上宾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姜北慕肚子中也压着一股子怒意,以往他在京中为将,多数时候都是在边塞,鲜少被卷入朝中的风云诡谲,故而对一些弯弯绕绕的阴招烦不胜烦,而四方城中,屡次出现的都是暗中作祟,偏生按照当朝律法还不得对他们如何。
“你能忍得,我可忍不得。”周章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什么东西都敢骑我头上来了,等这件事解决了,所有牵连的人我都得一一去算个账。”
“这件事你不用管,既然当初我答应了下来,自然也该由我来处理善后。”周章挥了挥手,打断了姜北慕欲言的话,随后似是犹怕其担心,便加了一句,“我有分寸。”
“只是怕你还不待做些什么,他们就已经将人给送了回来了。”姜北慕无奈,只好随周章去了,“此事暂不与秋儿说,至于那霞山的事,你可去看过?”
见姜北慕不加阻挠,周章的脸色才稍有好转,“定下来了,原先那处是一个官家老爷看中的,但是那官家突然暴毙,又被抄了家,妻妾跑的跑,卖的卖,如今这块地就空了下来,也一直没人买,我瞧着地方大,也干净,四周也没什么孤坟野墓的,就定了。那老板许是从中得了不少的油水,连出殡的人都给安排了。也省了我们费事。”
姜北慕闻言颔首,“劳你费心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周章神色微动,也不应声,就这么转身走了,姜北慕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回了屋。
屋内谈秋又坐回了紫落屏的床边,手中拿着紫落屏生前常弹的琵琶,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甚至连姜北慕走近都没有能发觉。
姜北慕轻轻将琵琶从谈秋手中抽了出来,放在了紫落屏身旁,“这件东西,就随他一起下葬吧。”
谈秋迟缓地转过头来,轻轻颔首。
姜北慕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将谈秋从床畔拉回,强行将人带去了窗边,展开大氅将谈秋揽入怀中,下颚轻轻在谈秋冰冷的面颊上厮磨一番,才放缓了语调,轻声道:“你看,屋前这可以架几根木架子,等开春了,再牵些紫藤来,不出几年,就能开满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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