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大臣犹豫地看了互相几眼,只好费劲地将那句“所谓时机成熟究竟是什么时候”的话语咽回腹中,疯狂地摇了摇顶着玉冠的脑袋,毕恭毕敬地拱手退出了金銮殿。
各怀不同心思的大臣们沉默着同从金銮殿的汉白玉台阶上缓缓走下,只不过其中一人到了半途中便沉不住气出声问道:“陛下回绝咱们时……是面带笑容的吧?”
其余几位点了点头,“算是吧。”
“按照宫里头的规矩,陛下到了这个年岁也应该娶亲了,年轻气盛的男儿郎,怎么想都应该不会是拒绝才是啊?”走在最左侧的大臣埝须费解地看向其他人,“这背后的圣意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大抵是陛下害羞了。”第一位出声的大臣分析道,“毕竟陛下是掬笑回绝的,拒绝娶亲时话语也说得十分委婉,暂且按下不表,又有暗示我们日后再提的意思,因此——”
最右侧的那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毫无间隙地接上他的话继续,“因此皇上是暗示我们,他离满十八整还差些日子,我们为人臣子的可以适当帮助皇上一把?”
“我想是这样的。”
“有理有理。”
“我看圣上那反应也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几位朝臣边走边讨论出皇上别扭的言下之意,使得赵胤回绝娶妃的消息不仅没有打消他们的念头,反倒还兴起了他们想要为即将成年的皇帝大肆宣扬娶亲的想法。
阳春三月,年轻的皇帝将要娶妃的流言,如同病毒一般疯狂地传遍了整个京城。
同样也传到了黯然伤神的贺兰丞相耳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准备选秀女了
五月暮春的京城中飘动着和煦暖风,绵绵芳草翻滚似浪。春风吹细柳,绿水拨垂杨。锦绣落英撒满一池水,空中漾的尽是馥馥甜花香。
黄鹂杜宇鸣畅互讴,鸳鸯鸿鹄吻颈相交。
春光富贵入满园,花柳争妍斗芳华。
暮春五月争妍斗芳的,不仅只有圃中的花柳,还有皇城脚下的娇娥们。
自三月皇上要纳妃娶亲的流言从几个官员口中传出后,整个京城便迅速被这则重磅消息所席卷。随即由京圈伊始,几乎是人人口耳相传皇帝即将成婚,流言飞快地在举国上下轰然散开。好似暗炮沉入平静湖面,在掀起微微波纹后便猛然炸了开来。
短短两月之间,京城中就涌入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之人。凡是家中有到了适婚年纪的女儿,本身又略有门第的官户,都极尽人财物力为这第一次大选做准备。
如若要作为皇上的身边人,自然是越早进宫越好。一来,早些进宫也便于她们好在后宫中早些立足,日后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作为宫中的老人,位份怎么着都会比后来的新人大;这二来,早些进宫也意味着其背后的家族能早些跟更上一层楼,身为皇亲国戚能带来的利益更是不言而喻。
因此无论如何,皇上第一次选妃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任何家中有适龄未婚姑娘的朝臣家眷们,无比摩拳擦掌为把家中女儿嫁入宫中做准备。
衣着打扮自然是不必说了。裁缝们为了给这些不大出门的大小姐们量体裁衣,每日都得从城东跑到城西,布庄的布料都因此差点供不应求。
托这次陛下要娶亲的福,京城中的脂粉都比以往卖出去多了三倍有余。不少家底丰厚的大家闺秀们,直接趁此机会将各个牌子各个色号的口红胭脂都收了一遍。
家中势力显赫些的,干脆动用人脉将以前曾在宫中教过规矩的嬷嬷请到家中,手把手地教导小姐们宫中的礼仪规矩。
还有更甚者,直接奉着贵礼登门拜访丞相府,想套贺兰之近乎的同时,顺便再问问皇上究竟喜欢哪一款型的姑娘。
陛下毕竟是贺兰之看着长大的,朝中人人皆知贺兰丞相被圣上称为一声“相父”,除了问皇上本人以外,也就只有问这位最靠谱了。
“皇上喜欢怎样的女子,我也不甚清楚。”贺兰之僵着脸地回答道,同时一手抬起挡住登门拜访者送来的礼,“太贵重的礼我也不敢收,拿回去送别人或自己用吧。”
“这只是下官的一些小小心意……”
“心意我领了,但倘若我收了礼,你也会有贿赂之嫌。”贺兰之摆手退回对方的大礼,“这么一个我回答不出的问题,可不值得一箱金锭。”
对方一看贺兰之铁了心地拒绝,一张脸立刻就垮了下来苦苦道:“可是贺兰大人……”
“我虽不知陛下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但想要作为陛下枕边人,最重要也是最起码的一点,女子应当温婉大气才能配得上陛下。”贺兰之无奈叹了口气道,“就这样了,我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请回吧。”
在打听到目标方向后,那人也不再没有做纠缠,毕恭毕敬向贺兰之行礼退下,“下官谢贺兰大人指点!下官告退。”
打发走那位官员后,贺兰之深深地将快绷不住的脸埋入掌中,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选秀女的事情,不得不操办了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有借口拖延了
在这样全国上下轰动——甚至都有人特地来登门拜访来问皇上喜欢怎样的姑娘的情况下,看来要为赵胤操办娶亲选秀女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即便是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愿,贺兰之也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事实。无论是以他的丞相身份而言,还是以他这个贺兰之本人而言,他都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地阻扰赵胤要娶妃这件事。
他连赵胤的恋人都称不上,顶多只是个对这位年轻皇帝动了情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暗恋者。就算赵胤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他都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忽略心中一抽一抽的疼,言不由衷地赞叹一句“六宫粉黛各个绝代芳华,陛下真是好福气”。
因为赵胤要娶亲的事情,贺兰之已经连续四五个夜晚都没睡过好觉了,墨目下早已浮上一层青黑的眼圈。每天拖着一身疲惫的身子从皇宫中回来,身为相父的他还必须要为了选秀女之事而翻阅比砖头还厚的宫规。
晕染在窗棂的暖黄烛光几乎每个夜晚都不曾暗下来过。
相府中的人也看出贺兰大人的俊美面容日复一日地憔悴,身形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除了为丞相大人多做些滋补的菜品外,也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焦急。
最后还是苏诺实在看不下去,跪在地上道了声“属下逾矩”后,强行地把贺兰之按在床上,盖好锦被让他睡觉。
“苏诺……”贺兰之无奈地撑起身子,试图拨开这个站在眼前不动如山的年轻护卫,“我不困。”
“您明明已经疲倦到快支撑不住了!”苏诺强忍住自己心中想要发泄的业火,哑着嗓子对贺兰之问道,“您都快几个晚上没睡了您知道吗?”
“大概三四个晚上了吧,我也不大清楚。”贺兰之垂下眼帘,唇边扯起一抹苦笑,“我没有睡意。与其这样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天亮,还不如让我把那本宫规看完。否则纯粹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看完?”苏诺快步走至书案前拿起那本早就被翻得边角破烂的册子,“您分明早就看完了,可又为什么不愿承认呢?”
“我……”
贺兰之被苏诺问得哑口无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地揪住蚕丝被,就连手背上的指骨发白都未察觉到。
自己也明白,嘴上谎称没看完宫规,其实只不过是拖延向赵胤提出选秀的这件事的借口罢了。
可这下被苏诺拆穿,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贺兰之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松开自己蹂躏锦被的手。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挺直的背脊全然垮了下来,披在肩后的墨发滑落到面前,遮住了他整张苍白又清俊的脸庞。
“贺兰大人,”苏诺看着贺兰之的反应,满面交杂着忧愁与担心,用着几乎恳求般的语气劝道,“您好好休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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