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易换(16)

　　到了左宅，经过大厅的时候就看见里面坐着的一个身影。裴易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是小皇帝裴叙。
　　裴叙走到两人面前，叫了声“父皇”就把目光停在了裴易身侧的左宣。
　　“这是谁？见到朕都不行礼的吗？”
　　裴易皱了皱眉，牵住左宣，呵斥道，“裴叙！”
　　左宣挣开了对方的手，便欲行跪礼，却被裴易一把拉住。
　　“赶紧给我回去！”
　　可小皇帝似是犟上了，“父皇，你不要母后，不要我，就是为了他吗？一个卑贱的画匠、罪无可恕的叛党？”
　　裴易怒火中烧，“裴叙！是谁教给你这些恶劣的话？赶紧道歉！”
　　而小皇帝只用一种看破坏者的眼神看着左宣，然后哼了一声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小孩子就是容易受人蛊惑，说些伤人的话，”裴易转过身来看向左宣，“小宣别放在心上，下次我叫他……”
　　裴易被左宣冷冰冰的眼神吓到，“……小宣？”
　　左宣笑着，“我都忘了，你家孩子都这么大了呀？”
　　“小宣……”
　　“孩子这个年纪很需要父母陪着的，你赶紧回去吧。”
　　裴易这时候才知道，左宣真正拒绝自己是什么样的，可他无可辩驳。
　　左宣自顾自地朝着前面走去，而裴易只能跟着，他怕自己一走开，左宣就真的不会再谅解自己了。
　　而左宣并不去看身后跟着的裴易，自己去吃了饭，又洗漱了回了房间，安静地躺在了床上。
　　房间里燃着灯，裴易在床边坐下，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左宣。
　　裴叙大约是他最说不清的一点了，所以哪怕他很关心裴叙，但还是尽可能地不让裴叙和左宣碰面。只是今天他匆忙地从宫里出来，大约是让裴叙知道了。但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他对左宣恶言相向的理由，更何况，那个女人到底教了裴叙怎样恶劣的话语。
　　“裴易，我不怪你的。”被子里传来左宣闷闷的声音，“只是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家庭？”
　　裴易心骤然一紧。
　　“当初的封后大典我是看到的，很盛大，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如果是因为我，那我……”
　　“不是。”
　　“那只是一个约定，是我给她的报酬。我和她没有任何感情，至于裴叙，是一次意外。你不要多想，我和别人没有任何感情纠葛。”
　　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左宣翻了个身，正对着裴易，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裴易摸了摸左宣的头，“不骗你，那只是交易。”
　　“那好吧，我……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好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好，最后一次。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向你坦白。”
　　左宣又缩回了被子里，小声说道：“当初你又不知道我喜欢你，娶妻生子都是你的自由。”
　　裴易隔着被子抱住左宣，把对方从被子里解救出来，直视着他，“会让你不高兴的自由，不要也罢。”
　　左宣被说得一愣，呆呆地对视着，等反应过来便一掌拍歪了对方的脸，“花言巧语才不要听，赶紧睡觉去，你都不累的吗？”
　　裴易笑着顺了顺左宣有些乱的头发，“遵命。”
　　然后裴易熄了灯，关上门便回了自己房间。
　　而左宣看着对方身影离开后，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今天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左宣也不知道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只是为了试一试能不能和裴易走到最后，到底值不值得。但是他的心告诉他可以去尝试，如果没有去做，那么他觉得自己将来必然会后悔万分。所以，他把能够伤害自己的机会交给了裴易，如果不成功，那么也不过是再崩溃一次。
　　然而，今天才知道，原来波折都还在，矛盾也还在。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放宽自己的心态了，只希望，这一路上都有裴易和自己一起努力。否则，如果走到最后，发现又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他也许再也不会对别人敞开心扉了。
　　裴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左宣闭上眼，沉入梦境。
　　第二天，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起晨起，一起吃饭，都把前一天的不愉快抛诸脑后，当做没有发生。
　　吃了饭之后，裴易进了宫里，而左宣则是自己待在府里无所事事。他大约知道裴易进宫干什么去了，因此做什么都难以上心。
　　他愿意和裴易试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看见他们父子关系破裂，哪怕那个孩子的存在的确让自己不舒服。
　　到了午间的时候，裴易带着小皇帝回了左宅。也不知裴易和他说了什么，小皇帝显然态度比前一天好了许多，即使依旧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在自己面前用对长辈的礼数地道了歉。
　　左宣有些别扭，可还是点了点头当做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到底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看左宣原谅了自己的失礼，立即露出了笑容。而后拿出了一本书来，向左宣问起了问题。
　　左宣接过书来，发现竟然是自己以前写过批注的书籍。左宣不解地看向裴易，裴易却只是示意让他先来解惑。
　　左宣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当了一次夫子，给小皇帝上了有一个时辰的课，偶尔裴易也会在一旁稍加补充。等结束了的时候，小皇帝连刚开始的那点不情不愿也消失殆尽了，眼睛里冒出的全都是敬佩之情。
　　等小皇帝走了之后，左宣拷问起裴易，问他是怎么回事。
　　裴易说：“自然是我们左氏三郎功课了得，我就拿着教儿子了。”
　　左宣惊讶，“那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你也不怕教坏小孩？”
　　“无妨，裴叙一直很敬佩那位在书上批注的大儒，我就告诉他那是你写的，还让他来给你道歉。”
　　左宣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是不是怕他对我有偏见？”
　　“是。小孩子毕竟容易受别人影响，他母亲又是个性情极端的，谁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恶劣的话，就像昨天那样。”
　　左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裴易斟酌了片刻，还是说道，“小宣，不要怪我。我的确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儿子，我也不想放弃。”
　　左宣有些生气了，“说什么呢？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懂吗？”
　　“我的错，是我小人之心了，你不要生气。”
　　裴易这幅委屈的模样，看得左宣噗嗤笑出声。
　　“本公子大人大量，不生你气。”
　　“谢谢左公子。”裴易也笑着。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望着，唇边默契地挂着笑容。
　　过了一会，左宣向着对方走近，双手环住对方脖颈，嘴唇靠近，送上了一个吻。
　　左宣低声说着，“你这么上道，赏你本公子的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没有成功完结，太颓废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5.2捉虫）
　　两人吃了饭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左宣洗漱完毕之后，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找裴易。他刚开了门，就被外面站着的身影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裴易站在自己门前站了多久。
　　左宣平复了一会儿心跳，责问他，“大晚上站这里，吓谁呢？”
　　裴易也没想到，左宣房间里的灯早就灭了，房门竟然会再次打开。
　　“我只是站一会，就走。”
　　“不是来找我的？”
　　裴易沉默着，左宣便开了门，“进来吧。”
　　左宣进了房间，点了油灯。两人在桌案前对坐着，左宣各自倒了杯茶。
　　然后他们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左宣撑着头，“怎么不说话的？”
　　裴易沉吟片刻，“你不会再反悔了吧？”
　　左宣笑问：“这句话不该是我问你吗？”
　　裴易不说话了，只看着对方带笑的双目。
　　左宣也大约知道了，他们都没有真实感。
　　他牵住裴易的手把玩着，“你还好意思担惊受怕，怎么不想想我比你更害怕呢？”
　　“你说出去给别人听听，一介草民和大顼朝的太上皇，到底哪个身份更让人没有安全感？”左宣和他十指相扣，不眨眼地对视着。
　　“小宣……”裴易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
　　“好啦，我都没让你安慰我，还要反过来给你安慰，不要想太多。”
　　裴易攥紧了对方的手。
　　左宣把裴易送到门口，最后亲了对方一下。
　　“晚安，快去休息吧。”
　　等看着裴易回了房间，左宣才关上了门。
　　熄了灯之后，左宣却躺着辗转难眠。乱糟糟想了许多，最后索性不再想了，还是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好了，他们磨合着，问题也许就解决了。
　　第二天早起，两人互道了早安，一起吃了饭。
　　左宣问裴易：“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家了。你要和我回去吗？”
　　“嗯。”
　　“那我们再过两三天就回去吧。”
　　“好。”
　　左宣笑着提议，“这几天就在瑞安城里玩玩好了，顺便带些瑞安城里的小玩意儿回去给爹爹他们。”
　　左宣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裴易也在一旁笑着附和，像是左宣说的每个意见都是恰到好处，没有疑义。
　　接下来两天，两人逛遍了瑞安城里几乎每一个店铺，每一趟回去都是满载而归，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买回去。
　　左宣把东西都搬到他们的马车上，收获满满地点着数，“应该就齐啦，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说完左宣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裴易，对方则依旧是附和的话，“都是你精心挑的，他们不会不喜欢的。”
　　“好吧，那我们回去休息会儿，好累！”说着便跳到了裴易的背上，让他背着。
　　裴易也只笑着，立即稳稳挽过对方的腿，朝着房间走去。
　　两人回了房间，并排躺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你这样总是跟着我跑了，小皇帝会生气吗？”
　　“不会，我退位的时候就和他说清楚了。”
　　左宣侧过身来，面朝着裴易，“他这么小就肩负这么大的担子，你也舍得的吗？”
　　裴易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所以我只能在其他地方补偿他。”
　　左宣凑近了裴易，“补偿？父亲跟着小情人儿跑了，还怎么补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