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易换(7)
话还没说完,左寒就噤了声。
“那个,二哥不……”
但是左宣似乎并没有一点不开心,依旧笑笑,“对啊,以前和裴易出去玩,就去瑞安城里那株很大的梧桐树上,坐着看街道,能看很久呢。”
看着左宣毫不在意的样子,左寒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摸了摸左宣的脑袋。
“小宣如果心里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闷坏了。”
“我知道,二哥别太担心我。”
“好,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其实左宣并没有家人想的那么脆弱,在瑞安的时候他就已经基本放下了,可是家人却总是小心翼翼地面对他,他也不愿多说,说多了家人只会以为自己是怕他们担心所以撒谎,索性就不说,时间久了他们会知道自己已经放下了。
只是偶尔深夜惊醒的时候,左宣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可那骇人的噩梦却总是来打扰自己。
这时候,左宣就很羡慕裴易,说忘就忘的本领他也想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莫名卡文,写一句想一句真的痛苦,4000字写了六个小时。今天只有一更,嗯。。。
第11章 第十一章(4.11捉虫)
小城的清晨也分外热闹,早上左宣走出自己房间,站在院子里,就能听见不远处的河边传来船夫们的吆喝声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抬眼朝着东边看去,朝阳的光晕里几只水鸟被惊扰,扑棱着翅膀飞向半空。
左宣总爱看这些身边的小景象,观察着它们鲜活的存在。
当初在瑞安的时候,他以为这辈子都会生活在瑞安城里,从幼时至暮年,只能看到瑞安城的每一条街道。有时候他也会很羡慕裴易,远赴西北,能看到一路有别于瑞安的风景。而西北是不是真如书里写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也无从得知,只能凭借浅薄的想象,在脑海里刻画。
这样说起来,左宣甚至想感谢裴易,让他能走出自己画下的囚笼,看看除了瑞安之外别样的风景。
也在这段时间里,左宣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里,连梧桐树都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每一株都像瑞安城里的那样,看一眼就是满心惆怅。
左宣洗漱完毕,身心轻松地和家里的每一位都打了招呼,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
从左宣回来,也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恢复的很好,又变成以前身姿潇洒的模样,是那个众人眼里、心气高傲的左家三郎。房间里每晚必留的油灯也不再点燃,父母哥哥们也都松了口气,知道左宣这次是真的恢复过来了。
左宣如今无官一身轻,很多时候都会待在家里。准备好笔墨纸砚,泼墨几幅,随意署了个“千金客”的名,挂在书画店里卖掉,就当是挣些小钱贴补家用。
要说左三郎不愧是画技精湛,虽说在迟溪懂行的并不多,但是更多人虽然看不懂却还是千金一掷附庸风雅,也算是不负“千金客”之名了。就连左老爹出去和棋友们对弈,也能听见那些老头们的赞美,左老爹两耳朵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所有的赞美。内心却无比惆怅,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却已然和仕途没有半点关系,只能蜗居在这座小城里,也许将来都只能这样,连姓名都不能说与他人。
当然,左宣也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的,偶尔也会跟着他二哥和秋别一起浪迹江湖,体验那种不拘小节逍遥恣意的生活。
有时候也会跟着大哥去州城,看看大哥当职的环境。
左宣和大哥的年纪相差了十几岁,所以从小大哥就很宠着他。这次左宣这么骨瘦嶙峋地回来,左大哥虽不说,但心里还是对皇帝有所不满的。
只不过左宣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让大哥辞官归家,相反,在大哥身上还寄托了左宣的一份期望,他自己已经不可能入仕,只希望大哥能够官途坦荡。
这天左宣又去了州城,到了左大哥的住所,左寅用很严肃的语气问左宣,“小宣,你和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左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帝就是裴易。他不在意地说,“也没什么关系啊,就是他以为我是逆党。”
左寅从书案上拿了一份文书,递给左宣。
左宣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裴易为左宣平反了。字里行间写着是,当初左宣是卧底,但是因为隐患未除所以假意打入天牢,再金蝉脱壳而出。如今天下大势已定,为免民众误会,特意全国发下文书为左宣澄清。
左宣看完了全文,依旧很平静的模样,只说了句“哦”再无他言。
他只觉得裴易这样就没意思了,明明是他先不愿意了解真相直接定罪的,等已经给他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了,他又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一切。原来当皇帝,就真的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索性现在,他也没有机会和裴易见面了,随他在瑞安城作妖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况且这道文书下达了,他以后也方便些,至少不用每次都要想一个假名字。他只希望裴易在皇帝的位置上能做点好事,至少也能对得起这几年他拼了命地把他推上去。
左宣未来的日子会一直很轻松,而远隔万里的裴易此时却必须为他的过失负责了。
和李趋聊了之后没过几天,裴易就把左宅的地契收到了自己手里,然后另外找了一处宅子安置了他的这位李爱卿。
皇帝和李趋的这么一个来回,让朝廷里的人开始好奇,这个宅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惹得皇帝和重臣相互争夺。但是看客们再如何好奇也无法窥探,毕竟现在宅子的主人是皇帝,谁又敢触皇帝的霉头呢。
等李趋把自己东西搬走的当天下午,裴易就悄悄出宫去了左宅。
他独自一人在左宅走着,想从这里的微末细节回忆起左宣的习惯。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思绪。因为首先,他没办法带入左宣的形象。五年前的仓促见面,他完全没有仔细看过左宣的模样,因此如今停留在裴易的记忆里的左宣,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他不知道,在自己没有看到的这几年里,左宣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温文尔雅长身玉立。
裴易胡思乱想着,竟走到了后厨。他本想直接转身,余光瞥见处,似乎是一堆药渣。这是谁在用药?裴易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糟糕猜测,但还是用手帕包了一些药渣带上,只希望最后太医验出的结果证明自己只是庸人自扰。
裴易又走到了书房,他已经是第二次进这间书房了,而这次他可以仔细观察。
他坐在书桌后面,看着桌上的摆设,也不知道被李趋动了多少,有没有放回原处。裴易随意地抽开了抽屉,看见抽屉里放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和他的那个大小差不多。他又在抽屉里看了看,果然发现了钥匙随意扔在了角落。
他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手里捏着钥匙却一直没有打开。裴易有很强烈的预感,打来这个箱子看到的东西会告诉他许多事情。
最后小箱子还是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也和他的那个里面一样,都是信封。
只是他的那个满满一箱,左宣的这个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到。
裴易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果然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写给左宣的回信。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每一封回信都被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等他数完了,他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给左宣的回信竟然只有这么点。
可是那时候自己很忙……
是了,很忙。自己总找借口说很忙,没有时间回信,可是左宣就不忙吗?
裴易拿完了自己的回信,在小箱子的底层还有几封,等拿起来他才发现,那是左宣给自己的没有寄出去的信。
裴易打开了信封,就好像是自己在和多年前的左宣对话。
——裴易,你是不是很忙啊,怎么都不回信的?
——你在西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你说想我没用,本公子才不会想你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的梧桐树都被别人霸占了,你回来把那些小孩儿赶走!
——你怎么都一句话也不说的?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说我烦,现在嫌弃了是不是?哼。
——好啦好啦,本公子骗你的,我也很想你。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
裴易捏着信,纸都快被他捏碎。
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太大,于是把信纸铺展开,摸摸平,又细心地放回了信封里。再把所有信都放回小箱子里,锁上,面无表情地带着箱子回了宫。路上还记得先去了太医院,把那些药渣递给了太医。
第二天早朝之后,裴易又把李趋留在了御书房里。屏退左右之后,裴易拿出了遗诏,摔在李趋面前。
“你告诉朕,这上面的笔迹是谁的?”
皇帝的表情阴沉得快滴出水,可李趋并不胆怯,悠哉着拿起了遗诏,毕竟他还没有真正看过这道诏书。拿在手里好好端详了一遍左宣的墨迹,再一次感叹了左宣的胆大。
“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微臣呢?”
“可是他给我寄的信上面,不是这样的笔迹。”皇帝连自称都忘了,看样子是被冲击得厉害。
“陛下真的不明白吗?那是怕信落在他人手里给您造成麻烦,所以故意用的不同笔迹。”
裴易真的不懂吗,不,他只是想从别人口中真切地听到。
裴易长叹了口气,“说吧,和朕说说你们俩的交情。”
李趋善意地问道:“陛下还能承受得住吗?”
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然分外烦躁了,“让你说就说!”
李趋从头细细道来和左宣有关的每件事,以及帮助裴易的所有细节。等他说完,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
而尊敬的皇帝陛下坐在他的龙椅上,显然是一副没有缓过来的模样。
许久,裴易开口,“知道他的生日吗?”
这时候李趋都不知道开始可怜谁了,只把左宣的生日告诉了他。
本来这天的事情就结束了,李趋正准备走,却有一位太医求见,告诉了皇帝药渣的用处。那是治疗肺炎的药,病人先是受了风寒没有及时得到医治,病情加重变成了肺炎。
听到这个说法,裴易朝着李趋看去。
李趋只说了一句话,“陛下,那人的确是微臣从乱葬岗捡回来的。”
然后李趋行了礼便走了,他没说,那些药渣是他故意留下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皇帝发现了,看来皇帝陛下已然是悔恨交加了,真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个人原因,只有3000字,明天粗长补上。
第12章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裴易照常早朝、处理政务,表面上看起来和一个敬职的皇帝并无区别,但是私下里,他派了几个手下去查了左宣那八年的事情。事无巨细,每隔几天就会有人把情报送到裴易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