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
卫楚顿时恍然大悟。
怎的他之前就没有想到呢。
戏命是何等的洞察人心,见卫楚眼中似有百转千回的情绪肆意涌动, 他还能不明白卫楚这工夫想通了什么。
“圣上将小主人托付给长公主殿下, 又命我好生看顾, 除去对沐皇后的愧疚之外,原本就是存着让小主人日后继承大统的心思。”
等候时机的间歇,戏命将藏匿多年的秘密尽数对卫楚和盘托出。
若今日卫楚当真不曾同他一起来东宫,戏命自然也不会同他讲这些肺腑之言。
“云氏无德,自是将从小养在她膝下的卫骁也教得是非不分,鄙薄狭隘,嫉妒心极强。”
卫楚对这位名不副实的皇太子了解甚少,闻言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
戏命大人所说的,定然都是对的。
他们两个所处的位置,即便是东宫的翎羽都不会轻易察觉到。
故而在足以保证他们此时的安全状况下,戏命继续说道:“听闻小主人天资非凡,他便屡次派东宫翎羽前来暗杀,甚至在侯府中安插无数见缝插针的细作,若非我盯得紧,加之院中影卫训练有素,完全能够应对翎羽的肆虐,小主人怕是很难在长公主殿下势单力薄的护佑下长大成人。”
卫楚面色阴沉,声线冷戾,“世子该当拿回本应属于他的一切。”
“小主人并无意于皇位,只是这个天下,不该是由他卫骁来坐的。”
夜风呼啸着扑在脸上,刮得卫楚的脸颊生疼,但他仍旧专注地听着戏命的话。
“无论如何,他不该在军需上动手脚,”戏命冷声道,“此举未免会寒了北境将士们的热忱之心。”
卫楚并不觉得意外,只不过微蜷的手指却越攥越紧。
“通敌、卖国、中饱私囊,只为了能在朝堂上打压忠勇侯府,让达奚侯爷失去圣心,嗤,幼稚得可笑。”
卫楚微微眯起眼睛,将视线锁定在卫骁的书房门口,沉默地打量着哪个才是最容易进入的窗牗,确认无误后,轻声道:“一朝太子,未免太过于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实乃难当大任。”
合该将他的脑袋摘下,挂在忠勇侯所在的营帐大门上,以此来告慰因被中断补给而枉死的北境士兵。
风过林梢,新枝作响。
“戏命大人,若是我被发现了……”卫楚的喉结滚了滚。
是就地自裁,还是……
戏命盯着卫楚的眼睛,比起回答,更像是心慌:“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要打便打,就算是把这窃取坐实为正大光明地抢夺又如何。
担心他对自己的叮嘱不上心,戏命重复道:“听见了吗?卫楚,你必须活着回来。”
卫楚愣了一下,对自己在这场任务中的重要性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点头,回答道:“是。”
伏在屋顶这许久的工夫,戏命已将卫楚所需窃取书信的大概位置给他讲明,听到卫楚复述得一般无二,方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行动。
卫楚缚紧被他系在肚腹上方的细窄腰带,身形一动,眨眼间,已是稳稳落于卫骁书房后的窗口下方。
为了此次行动,他特意换上了修身的黑色劲装,丝毫不影响他抬腿或摆臂的动作。
戏命早已把卫骁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不过却也不能排除卫骁不会突然回到书房处理政务,因此他给卫楚做的掩护,竟比平日里执行任务时还要更为谨慎。
卫楚将窗牗支开一条缝儿,敛了气息,顺着透出光亮的地方朝屋中望去。
还没打开窗子的时候,卫楚便通过判断是否有呼吸声,从而得知了屋中并没有人在。
此时偷眼看去,也只不过是另行确认一番,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他回身朝戏命打了个手势,继而倏地从窗口跃进了书房之中。
卫楚的动作干净利落,锋锐的目光在不曾点灯的房间里找起东西来也极为迅疾,很快,他就依照着戏命先前的指示,在他轻而易举地打开的密室里,将要带走的书信一封不少地揣进了怀中。
能够安全地离开,才算是真正完成任务。
站在窗口前暗自调整着呼吸,卫楚刚要准备从原路返回,一柄长剑却突然戳破窗扇,直直地朝他眉间刺了过来——
卫楚始料未及,震惊之余并未忘记侧身闪躲,同时侧头寻找着新的出口。
不能按照来路返回,在外接应他的戏命便也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此处的动静,差之毫厘,很大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府兵与护卫。
卫楚没有过多的犹豫时间。
他两掌相对,避过剑刃,硬生生地将那透过窗扇戳进屋内的长剑给夺了过来,以锋利剑身作为自己的保护、向外刺去的同时,闪身掠出书房。
“有刺客!”
那被夺了剑的翎羽对屋中有人的这个猜测,原本只是有着八|九成的把握。
见自己的剑刺入之后,屋中并无动静,但他并未消除疑心,正打算从书房门进去搜寻一圈儿时,里头竟俶尔有了反应,不但抢走了他的剑,还险些抹了他的脖子。
东宫的翎羽也并非等闲之辈,对屋中人出手如电的身法虽有霎时的惊怔,但很快就回过了神,继续高声呼喊:
“有刺客!快来——唔!”
“人”字还未说出口,他整个人已经晃荡着倒在了地上。
戏命收回掷出飞刀的手,视线紧紧跟随着一路腾跃着翻上了屋顶的卫楚。
好身手。
东宫的翎羽非同凡响,单是觉察到分毫的不对劲,就知院中进了生人,更何况已经有人为此而殒命,来人的高强武艺不由得他们不倾巢而出。
为保将刺客活捉,翎羽的头领只得高声呼喊,示意宫中藏匿在各处的护卫一拥而上,决计不能让偷了东西的人走脱。
“在飞渡亭的屋顶!”
有眼尖的翎羽瞧见了卫楚的身影,在戏命的飞刀戳进他喉咙的瞬间,终是挣扎着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离飞渡亭较近的翎羽已飞身上了屋檐,把卫楚的前路尽数封死。
杀人是浪费时间的活计,卫楚并不愿做。
他只想尽快脱离这个血气弥漫的战场,然后舒舒服服地回房睡觉。
来之前想着左右是偷东西,身上越是轻便越好,因此卫楚的腰间并未佩剑,此刻面对翎羽,也只能想办法从他们的手中夺取武器。
当然,还是能不打则不打。
仗着身量颇高的优势,卫楚一掌劈翻了袭至他身前的瘦削身影,继而迅速朝戏命所在的方向奔去。
翎羽头领目标明确,并不去管在暗处掩护卫楚的戏命,只一心想要把卫楚的性命留在东宫。
卫楚微微躬身,时而虚晃着身后翎羽的视线,让他们无法轻易将暗器或利箭对准自己的致命所在。
头领手中的飞镖破空而来,闪着凛冽的寒光,直奔卫楚的命门。
卫楚全然相信占据着制高点的戏命,一心朝前纵跃,可还是被身后隐隐传来的利刃滞空声吸引了注意,脚下的步伐慢了分毫。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劲瘦凌厉的高大黑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在戏命的飞刀打掉那暗器的前一刻,准确无误地伸手接住了险些刺入卫楚腰际与脊骨间的乌黑飞镖。
顺手朝着翎羽头领的颈项掷回飞镖的瞬间,那高大男子回过头,像是惦念似地朝着卫楚瞥了一眼,随后匆匆朝另一个方向腾跃而去。
他蒙着面,叫人看不清样貌。
只不过那双眼睛……
实在是太像……
卫楚堪堪回过神来,顾不上去向这位陡然出现的救命恩人道谢,忙弯身躲过其余暗器,顺带反手回敬给身后蜂拥而上的敌人。
待到卫楚再回头朝恩人看过去时,却发现那人竟然已经消失了。
激战过后,除去追着那高大男子而去的数名翎羽,原本就屈指可数的留守护卫皆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院中,后赶到的府兵自然毫无用处,只能举着火把和弓箭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
“怎么样?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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