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家人把那些纸花、纸房,连同那个脑门子上写了个“煜”字、领子上画着泥鳅的纸人,一起在往生者坟前焚烧的时候,赵煜一扯阿末:“快去镇上,寻两柄锹来。”
阿末隐约有股不详的预感,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公子……想干嘛?”
赵煜也不瞒着他:“挖坟,”在他背上一拍,催道,“快去!”
待到阿末完成使命,大汗淋漓的扛着两柄锹回来的时候,就见赵煜,已经拿着块石头把坟头土刨开一半了,累得直喘,但手里的活半分没停歇。
阿末忙把工具递在赵煜手上,问道:“公子怀疑事主死因蹊跷?”
赵煜一铁锹掀飞一大捧土:“我怀疑她被活埋!”
这话说得阿末愣住了,缓神之后忙上前帮忙。
“公子为何有此疑惑?”阿末问道。
赵煜甩袖子抹汗,答道:“疑点有三,第一,死一天就下葬,也太急了;第二,棺材钉一般都是上路前才钉,可咱俩刚才到时,那棺钉早就被钉好了,简直就是为了不让人看死者遗容,若是坦荡,为何不让看;第三,你不觉得刚才丧乐一直很吵吗,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似的……”
可惜沈澈没在,否则以他的耳音,说不定能听出些什么。
这么一说,阿末也觉得确实了,自刚才二人在人家偷偷摸摸扒房檐时起,主家便一直在奏丧乐,片刻也不停歇。
顺着赵煜的话想,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担心棺材里会突然发出什么声响……
这样一想,便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始涉及前世及案件真相,口味略重,请喜好清淡的小天使谨慎选择阅读。
没有令人发指的细节描写,但是……(反正我提醒了,小声嘟囔,狗头保命)
第81章 报冤
一想到棺材里可能是个活人,阿末使了吃奶的力气,与赵煜合力,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把棺木挖出来大半。
赵煜熟练的起开棺钉。
阿末看得瞠目结舌的,心道,看来赵大人平日里开棺验尸的活也没少干。
毕竟是富足人家,棺材打造得坐实极了。
赵煜牟足力气,才将棺盖推开半个缝,累得满头大汗,不吝的往棺材上一靠,匀两口气,道:“别看着了,帮忙。”
结果,就见阿末眨巴着眼睛看那棺材缝儿,一拍巴掌,道:“差点忘了,小的最近从避役司的一位兄弟那学了新本事,正好派上用场。”只见他稍微活动身子,胳膊腿扭出一个常人难以扭曲出来的角度,从那个狭长的缝隙,挤进棺材里去了。
胆子,倒是真的大。
赵煜看了也就在笑,他一看就知道阿末口中的“避役司的兄弟”是谁,阿末年纪再小,也已是个少年人,极致的缩骨,他学不了了,但这般学到皮毛,就已经大有用处。
只片刻,就听阿末低呼道:“公子,她真的还活着!”
二人里应外合,将棺盖推开,阿末抱着名女子一跃而出,将她抱到边上一棵老槐树下。
这女子软在树干上,双目紧闭,气息非常微弱。她脸上脖子上好多条血檩子,双手指甲都是劈开的,甲床被带得翻起来,满手是血。想来是中途醒来过,发现自己被封在棺材里,惊骇挣扎,抓挠棺盖和四壁,把指甲挠翻了。
只不过,棺材里空气越发稀薄,她后来又晕过去了。
也亏得如此,才降低了密闭空间内空气的消耗,让她有命等赵煜来救。
此时,赵煜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拉过她手搭脉。
幸无大碍。
刚才视线不好,这会儿在月光下,赵煜看见女子脖子上纵横交错的抓痕中,隐匿着一个清晰的五指掐痕。
手掌印几乎可以环绕过她的脖颈,这尺寸显然是男人的。
冬夜寒风掠过,空气清冽,温度骤降。
女子不大会儿功夫便醒过来了,入眼先看见天上悬着一轮凄清的月亮,再定神,发现身边一名白面小生,带着个小丫头。
二人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她忙起身,惊是惊的,不过眼前这二人并没让她觉得害怕,她安定神,问道:“我……死了?你们是……阴差吗?”声音沙哑极了。
赵煜向一副姑娘打扮的阿末使个眼色,阿末即刻会意,接话道:“姊姊没死,活得好好的呢,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我们好帮你出气!”
阿末变换着嗓音说话,听上去不娇柔,反倒有股江湖儿女的爽飒劲儿。
那女子看看他,又看看赵煜,突然就掩面哭起来了。
她哭得悲恸。
阿末想劝几句,被赵煜拦下了:“死里逃生,心里憋屈害怕,哭出来会好。”
一句设身处地的理解,让她哭得更伤怀了。
夜风更烈了,越发冷。她穿的寿衣,看似华贵,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
赵煜脱下细绒大氅,披在她身上,道:“姑娘死过一次了,把该了结的仇怨清干净,就能重新过活,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他温文尔雅,有匪君子,让她看着便觉得安心。
女子不知眼前的年轻人是谁。但即便他是坏人,哪怕是要把她卖到妓馆去,她也并没觉得生活会比从前差到哪里去。想到这,她惨淡一笑,起身,跟着赵煜回到镇上客栈去了。
一碗热汤面下肚,女子的精神缓上来不少。
赵煜还是道:“姑娘若是乏累,先沐浴休息……”
结果她直接把赵煜的话拦下了——事情若是不说出来,闭眼便是噩梦。
这女子名叫莲漪,是付家少爷明媒正娶的第三房妻了,嫁过来之前就听说,前两房媳妇,都是进门不久就死了。
阿末搭话道:“姊姊过门前,都知道这婚事不吉利,怎么还会嫁过来?”
一听就有问题嘛。
莲漪苦笑:“我家穷,与其说是嫁,更不如说我是被卖过来的。他家三媒六聘的上门,又带着算命先生,说我的八字与付家少爷相和,一朝成婚,兴旺两家……万没想到,付家……畜生都不如……”
她一番讲述,赵煜越听越来气,阿末更是惊得说不出话,差点立刻冲出门去找付家算账,被赵煜拦住:“这事不简单,依照律典,若有人殒命,无论是否善终,地方官都该派人来验明正身,但……”付家却能这般轻易地将个活人封在棺材里。
依着莲漪的描述,她衣裳下面的皮肤该满是愈伤。
但现在,验伤报官,显然不便,也不是上策。
赵煜起身,在屋里踱步几个来回,忽然就笑了,转向涟漪道:“姑娘会写字吗?”
涟漪点头道:“略通文墨。”
赵煜道:“好极了,”说着,他吹一声鹰笛,三两应声落下来,“你去催催衡辛,怎的这么慢。”
他安排妥当,嘱咐莲漪好好休息,拉着阿末出去了。
这夜,飘了大雪。
次日一早,荻花镇亭长家的老院工早起踩着雪打开府门。刚下了门闩,推开个门缝,便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紧往门缝里糊。
扯过来一看,见是张纸,纸上猩红的一个大字,笔触急促。
但这老院工不识字,只是隐约觉得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把大门敞开,瞬间惊了,就见门口被糊得满是纸张,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破旧的衣裳,上面更是密密麻麻,写满了红字。
因为敞了大门,风就直灌进院子。
那些贴得不结实的纸张被吹得飞散进来。一时间,院内铺天盖地的白纸、破布,红字飞散,映衬在雪花飘零的天地间,格外诡异。
老院工不明所以,只得喊来几名家丁,手忙脚乱的把这些都收拾好,急急火火的找管家去了。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后堂一片安宁。管家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敲门。
屋里半晌没动静,又敲了几声,才听见自家老爷声音闷闷的嘟囔:“天还没亮呢,让不让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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