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年轻的汉子一脸委屈,从缝里递进来菜叶子。
吴贵宝觉得愧疚,接过叶子道:“三哥,我没有生你的气,你这么好,我……”
吴贵宝话音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用力抵住门——孔三竟然说话不算话,一手伸了进来,把住木门往里推。
“三哥,三哥!”吴贵宝慌了,急得用肩膀去顶门。
“哎哟!手要断了!”孔三夸张地惨叫一声。
吴贵宝吓得立马松了劲儿,着急道:“夹着手了?!三哥你没事吧!”
孔三趁这机会,肩膀顶住门,接着腿也进来了,继而整个人都强势地挤进了门里来。
吴贵宝这屋子小,只放得下一张床,孔三个高,人进来之后,立马衬得屋子里更逼仄了。
“你怎么生三哥的气呢?!”孔三还是气不过,觉得自己受大委屈了,一进来就瞪着眼睛,凶巴巴地问。
吴贵宝肩膀一抖,不住后退,眼泪又往下掉:“没有,三哥……”
孔三心里顿时揪着似的疼,迅速换了语气:“三哥哪儿错了,改还不成吗?我以后再也不吃你吃过的半截东西了,你,你嫌弃三哥是吗?”
吴贵宝摇头,脸上神情仿佛将碎的玉:“不是的,口水脏啊……三哥……”
他的口水脏。
看着吴贵宝的样子,孔三突然脑子里一阵清醒,大概明白过来为什么吴贵宝会有这种反应了。
妈的,究竟是哪个畜生欺负了他家这么乖的贵宝?!真该遭天打雷劈!
“谁说脏了?你的口水才不脏!”孔三一心想哄住吴贵宝,一个没留神,把真实感受说了出来,“三哥吃了你那半截虾子,心里偷着乐呢,吃得可香了!”
话音落,两个人都愣怔住了,小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掉针的声音。
这龌龊心思,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连孔三也被自己惊呆了。
吴贵宝白净小脸全红了,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说都说出来了,回不了头了。孔三直勾勾看着吴贵宝,心想太监又怎么了,他就是喜欢上一个太监了,他喜欢他,想疼他,想让他高兴,想赶走他心里的阴霾,想和他一直这样过两个人的日子,或者更进一步地过两个人的日子。
如果把一个好人放进他心里,坏人会从他的心里被赶走吗?
孔三觉着可行,也许可以试一试。
他一步一步靠近吴贵宝,直到只有一臂的距离,破釜沉舟,直白地问:“贵宝,三哥是断袖,你知道吗?”
吴贵宝瞳孔都在震颤,面对孔三近乎赤裸的暗示,整个人都不敢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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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两个人都没睡着,孔三在床上翻来翻去,一边心疼吴贵宝,一边替自己高兴,今晚上这么一说出口,从明天开始他就可以不用再掩饰自己对吴贵宝的那种心思了,不行,还是得稍微掩饰一下,贵宝那么温软,万一被他吓着了怎么办。
吴贵宝也没睡着,平躺在孔三给他打的床上,胸前蹲着小兔子,正被吴贵宝轻轻捏来揉去。
孔三是断袖他看出来了,问题是,自己也是断袖,孔三也看出来了吗?
他没和男子有过感情,只有在宫里时,远远见过御前的周大人,就有一点点喜欢,喜欢他的高大英武且,喜欢他代表的守护意义。
孔三也代表守护,并且孔三真正的守护了他。
相处了三个月,吴贵宝心里其实是有一些喜欢上孔三的,相比起喜欢周亭的那种淡淡的缥缈的感觉,他对孔三的感情则要浓烈得多。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是个太监,太监哪儿配被人喜欢?孔三不知道他是太监,孔三更不知道的是,他被玷污过。
这么好的三哥,他配不上。
吴贵宝把兔子放下去,趴在枕头上闷声哭起来。
一个月之后他得走,不能再厚脸皮地待下去了,孔三应该去喜欢一个更好的男子。
吴贵宝番外四
庄稼地的活干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天气也变冷了,开始下起雨来。
两人便成天待在屋里不出去,吴贵宝的房门更是关得紧紧的,只有一天三顿饭过去给孔三做饭一块吃,吃完就回去。
“就不能在这边待一会儿,咱俩说说话?”吃完饭,孔三在收拾灶台,对着一边洗碗的吴贵宝埋怨道,“这下着雨,日子一天那么长,没个人说话,多闷。”
吴贵宝声音弱弱的:“我,我这人也很闷,和我说话没意思的,三哥。”
孔三没回话,洗完碗吴贵宝回到自己的小屋后,刚在床上坐下没多久,忽然头顶一声闷响,屋顶的茅草被捅破了个碗大的口子。
吴贵宝吓了一跳,跑出去一看,正好看见孔三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在他身前,毫不遮掩地看着吴贵宝。
吴贵宝内心迷惑,明明是这人捅坏了别人的屋顶,现下里面正哗哗漏雨,怎么他还一脸委屈呢?
“你屋里都漏雨了,去不去我那边?”孔三直接就绕过他进屋去,把那两只小兔子抓住装进竹篓里提着,“你不想去,那兔子也受不了屋里漏雨啊。”
吴贵宝摇头,背抵在门框上,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三哥。”
“天都还没黑透呢?睡什么睡?”孔三提着兔子就走,道,“你要不来,我待会儿烤兔子肉吃。”
“三哥别!”吴贵宝没办法,只得跟了过去。
孔三计策奏效,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让吴贵宝坐下烤火,然后从床上拿起了一个粗布包袱扔给吴贵宝。
吴贵宝接住:“这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
吴贵宝听话地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两身秋冬季节的新衣裳,其中一件是及膝的夹棉袍子,衣襟和袖口都滚着一圈白色兔毛,还有一双长靴。
一般的农民,平日里哪儿穿得起这个,孔三每天一双草鞋来去,穿短褐,却舍得花钱给他做好衣裳。
“这,这我不能收……”吴贵宝道。
“我的衣裳你穿太大了,成天晃晃荡荡的,难看死了。”孔三道,“这衣裳你不收,那咋办,钱已经花出去了,这衣裳我又穿不了,拿去退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照着你的身量做的。”
“我,我不能收……”吴贵宝仍是坚持,把衣服包好放在一边,双手搭在膝盖上,低头道,“三哥,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孔三眼睛瞪得老大。
吴贵宝:“回家。”
“胡说!”孔三当场便拆穿,“你若有家可以回,怎会几个月都没有提起过一次家里?”
吴贵宝不大会撒谎,登时就慌了:“我,我就是要走了,我有家回……”
孔三也慌了,知道吴贵宝心里定然是介意受人欺辱过的事,可偏偏他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绝不能就这样放吴贵宝走,若是有能依靠的家人,照吴贵宝这性子,也不至于不顾家人伤心跳河自尽,如果吴贵宝从他这儿走了,又走进河里去了怎么办?
“你没有家回,你不准走!”孔三着急地伸手抓住了吴贵宝的手腕。
吴贵宝吓了一跳,慌乱地抽手:“三哥?你放开我!”
孔三不但不放,还强势地逼近了他,看着他眼睛:“三哥和你说实话,三哥喜欢你,想和你过日子,想护着你,疼你,你给也三哥说实话,贵宝,你讨厌三哥吗?”
吴贵宝被这直直的表白惊得都愣住了,脸上火烧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孔三脸上现出失落的神情:“不说话,是讨厌我?我就知道,我长得磕碜,你长得好看,你瞧不上我,我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
“我没有讨厌你!”吴贵宝听不了孔三这么说自己,“你长得好看着呢!谁说你磕碜?我,我去理论去!”
“不讨厌?”孔三手上用力拽一把,把吴贵宝拽近了些,“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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