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仞一愣。
但陆屏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没头没脑,不抱什么希望,只坐在罗汉床上落寞地看着他。
严仞笑道:“说什么呢,西域又冷又干,你好好留在这儿,替我看明年启安的春天。”
“那谁陪你看西域的春天?”陆屏闷闷道。
严仞顿住,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开始在一排三联橱柜里翻来覆去,找出了一个扁平的小木盒。
“什么?”陆屏道。
严仞坐到陆屏旁边,将小木盒打来,里面竟静静躺着一支已然陈旧的通草簪花。
“有它啊!”严仞洋洋得意道。
陆屏很快便认出这是他曾经亲手做了送给严仞的离别礼物。他顿时鼻子一酸:“你竟然还留着它。”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把他扔了?”严仞将放在通草花的掌心放在陆屏膝上,一只大拇指轻轻揉抚上面的片片花瓣,道,“你说怕我在北疆看不了春日的杜鹃,若我想家了,就看看这朵通草花。后来我到北疆才知道,其实那里的花儿比启安多多了,只不过还真没有喜暖的杜鹃。”
陆屏低头看着那朵杜鹃。它的做工都何其笨拙且粗糙,也许没有怎么妥善保管好,又经常被严仞拿出来把玩,已然有几片花瓣将落不落,甚至微微褪色了。
陆屏有些看不下去,拿起它道:“我给你重新做一朵吧。”
严仞立即抢过去:“那不能够,我就要它,我要把他带去北疆。”
他视若珍宝,将通草杜鹃重新放入木盒里,揣在身上,陆屏被他逗笑了。
陆屏道:“你一年就得回来。”
严仞道:“嗯。”
陆屏重复:“你一年就得回来!”
“遵命!”严仞又道,“上次我说尽量三年回来,结果不到三年就提前回来了,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陆屏还是怕严仞不能遵守约定。
书房内并没有其他人,门外也没有下人走动的脚步声,陆屏靠到严仞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道:“等你回来,我就立你为皇后。”
“……”严仞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把陆屏揽进怀里。
陆屏不满道:“你笑什么?”
严仞道:“不用了。你不稀罕那帝位,我也不稀罕什么皇后。等四海平定了,咱们到处去,你是想去西域还是想去北疆,天南海北,我都带你去,像你画给我的那扇屏风一样。”
“好。”陆屏点头。
在书房待了小半个时辰后,还是到了回宫的时间。达生在外头扣响门板,陆屏起身:“宫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严仞也起身,弯腰垂首,恭恭敬敬道:“恭送陛下。”
陆屏向房门走去几步,又倏地停住回头,踌躇道:“我还有件事情。”
“什么事?”严仞道。
陆屏朝严仞走近而去,小声道:“你……你能亲我一下么?”
书房内安静下来。陆屏的脑海重新映入久远但深刻的画面。他红了脸,也红了眼。
良久,严仞捧起他的半边脸颊,轻轻抚摸,并垂下头来吻他。
不知为何,这一个吻却多了几分莫名的青涩。
直到门外又响起熟悉的扣响。
达生一边叩门,一边还试探地喊着:“陛下,陛下?”
严仞终于松开陆屏,含笑看着他。陆屏抬起袖子匆匆擦干眼里的泪水,留下一句话:“一路顺风,平安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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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1号下午更新。
◇ 第79章 完结章 朕的将军终于回来了
元象四年,秋。
与等待丰收一样,启安百姓们也在等待传闻中的镇北大将军。
经过一年光阴,大晟的军队在乌桓西境完全大败突厥,比当年大晟大败突厥还要迅速,突厥狼狈逃回草原腹地,大晟极其属国大显国威,震惊四海。
而严仞的镇北军自六月从乌桓启程,凯旋而归,在中秋之前,便可以抵达启安城。
镇北军抵达启安的前几天,陆屏与以往一样,照例去东苑看望傅妤和懿文。
懿文正在学习《千字文》,拈着笔甚是小心吃力地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于是陆屏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手把手教他写字。
写了几个后,懿文的字还是歪歪扭扭。
陆屏安慰她:“写不好看不要紧,你还小,等大了就好了。”
懿文眼睛竟然红了,气馁道:“母妃说父王像我一样大的时候,已经能写很多字了。”
陆屏只觉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问:“想成为像父王那样的人?”
“想!”懿文握紧了小拳头,目光坚定。
她大约还不知道需要做什么才能成为陆景那样的人,只是单纯敬仰。陆屏却犹如心胸被温暖填满,抱着懿文道:“如果你父王还在的话,肯定是个好皇帝。”
“像皇叔一样的好皇帝么?”懿文问。
“比皇叔还要好的皇帝。”陆屏笑了,压低声音,“懿文想当一个好皇帝么?”
闻言,懿文脸上吃惊又疑惑:“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课业努力的话。”陆屏道。
正巧傅妤端着一碟果子糕点走进来,即使陆屏的声音再低,还是被她听见了。她蹙起眉头,放下果子碟,忐忑地对陆屏道:“陛下,懿文会把这些玩笑话当真的……”
“我没有开玩笑。”陆屏不以为然,“嫂嫂,你以为我在太极殿上说的那些话是假的么?我当真是这么想的。”
说着,他起身,放懿文下去自己练字,认真地看着傅妤。
去年他与梁瀚松在太极殿上对峙,激动之时,他对梁瀚松说会扶懿文即位,后来满城风雨,人人都当这只是陆屏情急之下说出来激梁瀚松的胡话,就连傅妤也这么认为。
此刻傅妤眼里的担忧愈来愈浓,她道:“我明白你心里的执念,但这终究不合适。”
陆屏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乌桓有女可汗,我们前朝也曾有过周帝,只要她能像皇兄那样,我一定会让她继位。”
傅妤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反对。
陆屏笑道:“白虎殿空置了这么多年,是时候重新置办起来了,我想给她请个太师,就按帝师的标准来请,再遴选京中年龄合适的伴读进宫陪她读书。”说着,他弯腰摸摸懿文的后脑,柔声问,“叔叔给你请个老师好不好?”
懿文停笔,像是明白了此事的重要。
她面向陆屏,双手交叠俯身一拜,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决心:“懿文一定不会让皇叔失望的!”
陆屏笑了,傅妤担忧的神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
启安城的朱雀大街又铺起绵延数里的红毯,直至明德门,上一次有这么大的排场,也是严仞从北疆凯旋而归的时候。
镇北军到启安的那日早晨,迎接的方队早已在城门前等候,陆屏坐在车辇内,望着前方的莽莽平原出神。
一年的战事加上来回的路程,已经超过一年了。
严仞食言了。陆屏想。
这一年多里,严仞从乌桓送来的战事奏报很多,即使没什么重要的事,他还是会亲手写上一封话家常的奏疏,借战况的名义,快马抵达启安。信上洋洋洒洒数行字,先是汇报战况,最后再来一段想念的话,次次的花样都不一样,笔锋却是出奇一致变得飘逸。
陆屏每次提笔回信,除了嘱托他万事小心之外,也时常说些启安城内的大小事情,比如,陆蔷和权光成婚了,婚后不久,陆蔷便有了身孕,且一切都康健。
回信的结尾,陆屏按例会加上一句“望远山安”。
在最后的两封奏疏里,严仞意识到自己没能如约在一年内回来,巧舌如簧忏悔了一番,说等他回京,陆屏怎么罚他都行。
但直到眼下,陆屏还未想到如何惩罚他。
终于,陆屏看到了率先出现在视野里的高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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