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朦朦胧胧睡下,缓缓抬眸,惊觉涂曜站在墙对面,他身骑骏马,手持花枝,温柔笑望自己。
婉转的小调朦胧响起:“一望云鬓金步摇,可否共偕白头老,二望眉眼含情俏,谁家少年思春宵……”
又是那一日……满城飞花,喜服相望。
楚稚心跳怦然,心头竟然涌现隐秘的,自己都未察觉的欢喜。
他站在墙头,耳根发烫,准备去接花枝。
然而片刻之间,天昏地暗,涂曜投掷的花枝成了挥向自己的利剑!
涂曜腾空而起,眼底浮现满是戾气的红血丝,让人不寒而栗!
“妻子?”涂曜逼近,冰冷刀锋抵上自己脖颈:“楚国国君?你还真是好手段,披了女人的衣裳,将朕耍的团团转!”
“你在全天下面前戏弄朕!让全天下人觉得朕男女不分,是个笑话!”涂曜声音满是沉沉杀气:“既然你这么想当女人,不如朕就成全你!让你的楚国臣民和你一起当吧?”
满城飞花,化成点点飘散的血迹。
“不——不要——”
楚稚绝望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梦里,楚国血流成河。
涂曜冷眼看着他,吩咐把他阉了后投江喂鱼,甚至还把毒手伸向了楚国的宗室大臣。
这是原书里的片段。
涂曜向来心高气傲,所以才会那么恨他,那么恨楚国……
楚稚喘息不已,全身冷汗涔涔。
如今涂曜面对他,倒是温柔热烈。
可那是涂曜对未来妻子的态度,不是对他楚稚……
如果真相真的有败露的那一天,他的结局会和原书不同吗?
楚稚不敢赌。
但他知道,离开雍国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床笫之事,涂曜尝了第一次,就会心心念念第二次。
他束手无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涂曜的攻势来得迅猛热烈,自己无法抵抗,若再停留下去,到时身份败露……
他和身边人丢了性命不说,恐怕避免不了两国的大战。
想起涂曜的手段,楚稚身上阵阵发冷。
他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要逃出雍国。
*
正在楚稚如困兽般焦灼之时,庞州如约前来。
这次,他总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殿下,楚国国内已渐渐平息,虽然还有右相的人在作乱,但大局已定。”
“而且,郑国送来的那批粮食是顶着皇子楚稚的名义送给百姓的,楚国如今连百姓都盼望着皇子楚稚休养之后,养好身子,早日出来继承大统。”
楚稚心里稍稍宽慰:“在楚国放出楚稚休养之后,身子逐渐康健的消息,为继位做些铺垫,还有,右相那边儿,也莫要掉以轻心。”
庞州点点头:“殿下放心,楚国的孟恬,简阔都是能臣,他们早为殿下铺好了路,殿下将雍国之事解决妥当,届时现身楚国,再放出便大局已定!”
楚稚沉重的点点头:“雍国倒是有些麻烦……不过只要大婚之事做的天衣无缝,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么看来,自己和涂曜在一起的日子,想来也不多了。
古人讲究一日夫妻百日恩……事已至此,只要不露出破绽,那涂曜看在楚宝华的份儿上,对楚国想必也会多几分庇护。
楚稚不由得苦笑。
这么一想,倒是因祸得福了?!
*
京城大街,一辆通体黝黑的马车行驶而来,带来浓浓肃杀之气。
路的一旁,穿着绣花喜服的喜娘正唱着小曲,搀着新妇走出轿子。
新妇以扇障面,周围人热情簇拥着,七嘴八舌的说着对新人的祝福。
喜糖从天而降,孩子散作一团,弯腰跑去捡。
路畔突然冲进来一个小男孩,马车倏然勒停,小武出了一头冷汗:“谁家孩子!要是出了事儿怎么办?!”
忙有一个男子冲出来,把自己儿子抱走,嘴上谢罪不止。
一道沉沉的声音从车内响起:“京城有人大婚?”
陆徽:“是京城的一个小官之女出嫁,冲撞到殿下了。”
涂曜探出头道:“小官之女,为何会有如此多百姓簇拥庆祝?”
陆徽:“……”
他们家主子之前冷戾寡情,如今却突然对喜宴婚礼,有了浓厚兴趣。
只要听说京城有喜事,他都要亲临周遭守株待兔,不看到新妇出来的仪式,绝不回府……
陆徽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小武却道:“俺知道,俺们家乡那里也有这个风俗,新郎官准备的喜糖越多越别致,围拢的人也就越多,说的吉祥话也越多。”
陆徽也想起了:“没错,很多新郎还总是在喜糖上做文章,以此来体现婚事的盛大用心。”
涂曜眉心一动,从胸口处拿出一个小本子,飞速记上了两笔。
陆徽凑过来:“殿下可是想到了战场上可用的计谋?”
涂曜日常总会携带一个小本,随时记录感悟的用兵之道,还总是叮嘱陆徽用心。
自从猪肉脯事件后,涂曜对向来贴心的下属开始不满:“打仗打仗!陆徽,你的脑子也该装点别的了!”
陆徽:“???”
那还不是因为他跟着的主子就是一心想着打仗,还总让他们收心备战……
谁能想到涂曜近几日突然一反常态呢?!
“是时候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了。”涂曜凝望得力下属,连连叹息:“不和女子接触,你永远不知道情之一字,有多么玄妙。”
陆徽一脸拒绝:“……”
是挺玄妙的……
让他家主子三魂去了七魄,都快成变成傻子了,能不玄妙吗?!
他可体验不起这玩意儿。
涂曜根本没留意身旁人的表情,一脸思索神往。
宝华样样都是拔尖儿的,定然也喜欢他在婚事上用心。
金银珠宝,翡翠绫罗,自己断不会少了她,可除此之外,他还想让公主的婚礼更为独特。
喜糖虽小,但来往宾客都会看到,若是用了心思,那些京城贵女定要羡慕她。
他向来厌恶贵女骄奢攀比风气——但想起宝华炫耀时的笑颜,涂曜便无比振奋。
涂曜摩拳擦掌,命令陆徽:“你去搜罗这些地方的特色糖,务必下月前带来。”
再有两个月,自己和宝华的婚期也要到了。
若是搜罗集全各国各地的喜糖,再配上一句他亲手写的祝福,用匣子装满散出去,岂不是又有心意,又有新意?
全天下独一份儿的婚礼,才配他心头独一无二的公主。
*
夜渐渐深了,涂曜却辗转反侧。
他起身,殿内灯烛尽灭,唯有一弯月亮高悬天际。
那夜在宫里……也是这轻柔悱恻的月光……
涂曜不由得舔舔唇。
长到二十几岁,才晓得情之一字,竟是让人如此辗转反侧。
自己之前那些年,都是白活了吧?
涂曜心思翻涌,再也忍不住,一眼看到衣架上悬着自己的腰带,随手扯下来,手持毛笔毫无雕琢,将思念尽数倾泻于此。
待墨迹干了,涂曜扬声叫人:“小武,进来!”
小武进来之后,才知道涂曜找他是要干什么事儿,一时间瞠目结舌:“您说……您说要让俺把这腰带给公主送去?”
“可是……可是殿下不是最厌那酸腐书生吗,说什么在手帕上写诗传情,不是大丈夫所为。”小武脸色涨的通红:“还说要是您有了心仪的姑娘,才不会如此磨磨唧唧……”
“本王的做法能一样吗!”涂曜理直气壮:“本王这是写在腰带上,不是手帕上,去吧!”
“重点不是写在哪儿,是这事儿……”小武挠头:“而且您这半夜送腰带,这这……还不如那手帕含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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