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棍捅了捅那半截屁|股,他又说了一遍:“出来吧。”
对方仍旧没有放弃,加快了钻洞的速度,眼见着就要把腿缩进洞里。
江故无奈,将圆棍在墙上敲了一下。喀啦——坚固的石墙顿时出现了裂纹,碎砖顺着开裂的部位簌簌下落,对方吓得顿了顿。
江故道:“我再敲一下,这墙就会倒,你会被砸死。”
对方权衡了下,终于接受了被逮住的现实,从狗洞里缓缓退了出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尚未束冠,头发在逃亡中变得散乱虬结,脸上泪痕未干,沾了许多泥灰,锦衣的袖口和衣摆被划了几道口子,好在之前被家中护卫尽力保全了,没受太重的伤。他的腿有些脱力发软,此时自知无处可逃,干脆靠坐在墙边,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架势。
江故走到这个曹家唯一的幸存者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曹肆诫,随我来。”
少年愣了下,用手背抹了把脸,匆匆掩去狼狈:“你是谁?”
江故道:“我是江故。”
细品了下这个名字,曹肆诫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
“你不杀我?”
“不杀。”
“那你是来救我的?”
“也不是,但你必须跟我走。”
“哦,只是来抓我的。”曹肆诫点点头,“你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走吧。”江故不想多费口舌。
曹肆诫还是没动。
江故皱眉:“怎么?”
曹肆诫指指自己的下半身:“腿伤了。”
江故问:“你是想让我背着你走?”
曹肆诫也不跟他客气:“那最好了。”
江故瞥他一眼,见他小腿还在流血,便撕下他本就破烂的衣袖,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
他处理伤口的手法细致妥帖,即便没有敷药,血也很快就止住了。
曹肆诫偷偷观察他被黑布蒙住的眼睛,琢磨着他找到自己后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时猜不出他是真瞎还是装瞎。
还有,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属于哪方势力?为什么要带走自己?
他这一夜家破人亡,如坠地狱,心绪激荡之下,只觉得处处都是危险,谁都不能信任。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该怎么逃,或是逃不掉的话,该怎么死。
反正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不如同凛尘堡一起付之一炬。
收拾好曹肆诫的腿脚,江故见他在发呆,起身绕了个棍花,甩去上面残留的鲜血和脑浆,然后把棍子递给他:“自己拄着。”
棍子是干净了,可那些红红白白的浆液溅了少年满头满脸。
曹肆诫:“……”
接过棍子的那一刻,他不得不重回人间。
***
曹肆诫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跟在江故身后。
残垣与火光中,他仰望着这个人的背影,故意嘲讽:“你一个瞎子,能带走我么?你知道来了多少杀手吗?他们甚至派来了无碑境的高手。”
多罗阁将世间强者划分为五个境界:
行者境为高手入门,武林新秀必须踏入这个层次,才算是有了名号;
千代境为高手中的千里挑一,其中佼佼者已可横行于江湖;
风华境则又要高出许多,开宗立派,可谓宗师;
无碑境乃宗师之上、不可言说之人,每每出手,必会掀起血雨腥风。
至于最后一级“渡天客”,通常被认为是多罗阁刻意杜撰的境界,以告诫后人学无止境、武无巅峰。毕竟提到无碑境,人们还算能举例说出个一二三来,而渡天客,至今未曾横空出世,也未见哪位无碑境高手登顶,不知其事迹,便只能当做一个虚名。
曹肆诫提到无碑境的高手,也是想探探面前这人的底。
可江故只反驳:“我不是瞎子。”
曹肆诫:“那你蒙着眼做什么?”
江故侧耳听听风声,继续走着:“凛尘堡有那么多密道,你为什么要钻狗洞?”
“嗯?”曹肆诫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想了想说,“凛尘堡防卫向来严密,可这次奇袭之前,我们竟没有任何察觉。这么多屋舍,那些杀手熟门熟路,毫无阻碍地一路杀到小花厅,定是有人事先给他们透露了堡内的布局和我们的位置,密道未必安全。”
“你怀疑有内应?”
曹肆诫咬牙。
父亲临终将他托付给身手最好的赵护卫,嘱咐他们从祠堂的密道出逃。他带着爱犬“将军”,跟着赵护卫等人突围,在前往祠堂的时候,他感觉不太对劲,整条路上的袭击骤然减少,像是等着他们往这里来,将军也表现出一丝烦躁不安。
曹肆诫当即决定放弃走密道,转而往柴房的方向跑去,那里有他跟将军玩耍时挖凿的洞口,以前用来偷跑出去逞威风的。
就是在去往柴房的途中,千代境的赵护卫被一剑穿喉,将军为了保护他,飞扑而上,死咬住了那名杀手的手臂,最终被生生开膛破肚。
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曹肆诫说:“走狗洞是最安全的,内应不可能知道我和我的狗挖的这条‘密道’。”
江故“嗯”了一声:“难怪,我找你也费了些事。”
这样的突发情况本就无法预测,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视野盲区,以至于他这次来得晚了,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曹肆诫心想,你能找到我已经很神奇了,怕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说话间江故突然停了下来。
曹肆诫拄着棍子喘气:“呼,怎么了?”
江故微微抬头,向着凛尘堡依山而建的楼阁看去,处处火光冲天,唯有那里万分冷肃。
蒙眼缎带的末端被风带起,扫在了曹肆诫的脸颊上。
他问:“那就是你说的无碑境高手?”
第2章 星落
顺着江故的目光,曹肆诫看到了那个站在聚锋楼顶的人。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蒙住了面孔,与其他杀手并无区别,但他站在那里,遥遥望过来一眼,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曹肆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是听那些杀手放狠话的时候说,今夜有无碑境的高手前来助阵,本以为一剑杀了赵护卫的那个就是,如今看到这个人,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原来无碑境的强悍,真的是不可言说的。
聚锋楼承载了凛尘堡五百年的基业,是曹家矿场的命脉所在,里面存放着矿洞分布、开采进度、工匠名册、冶炼方术和账目往来等等秘档,楼中遍布机关,设有重重守卫,可对方仅派出了一人,便直取了凛尘堡的心脏。
浓重的无力感吞没了曹肆诫,此刻他才意识到,凛尘堡彻底沦为了他人的掌中之物。
面对如此强敌,他孤身一人,又有何胜算呢?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瞎子在这儿。
拂开扫在脸上的蒙眼布条,曹肆诫看向江故,讥诮地说:“没错,无碑境高手,想带我走,你要跟他比个高下吗?”
虽然这么问了,他却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在看到那人的瞬间,他就认定自己要命丧今日了,能与家人死在一处,也算是种解脱。
不料江故淡淡道:“克林国的廖振卡,无碑中级而已。”
曹肆诫:“……”
什么叫无碑中级而已?这人怎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等等,他竟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身份?
他真的不是瞎子?
难道自己遇上的是位了不得的隐世高人?
曹肆诫心中澎湃:“你、你真的能与他一战?”
江故不动声色。
目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曹肆诫决定孤注一掷,将自己拄着的棍子还给江故:“好,那我们就拼死……”
话未说完,只见江故抡起圆棍,顺势挑进曹肆诫的腰带,把圆棍当扁担,把他当货物一般担在肩上,飞速撤离。
曹肆诫大惊:“打不过你装什么绝世高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