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子(29)
孟初霁驻足,仰面朝上面的姑娘们一笑,姑娘堆里发出低低的尖叫,几条丝绢从上头飘了下来。
孟初霁抓住了其中一条,执那条丝绢的姑娘便喜笑颜开,身影消失在扶栏处,许是要下来找孟初霁,其他姑娘们见之故纷纷开口:
“公子,你怎这样伤我们的心,光接她的不接我们的,可是我们帕子上绣的花草不好看?”
“公子,我不要你的赏钱,你把帕子还给她,接我的好不好呀?”
“公子,你看看我,我是我们楼里最好看的。”
……
那蹬蹬蹬下了楼来一出来刚巧就听到了后头一句,站在孟初霁面前连丝绢都不顾要,回眸拈指道:“巧巧你可别给自己贴金了,楼里最好看的明明是我……”
停了一停,她再度回眸面含娇羞,柔媚地问:“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可真是让人心肝都要化了。
孟初霁哪里舍得说不是,将手绢奉上,道:“是。”
姑娘笑了,连忙热情挽住他的胳膊,小鸟依人的依偎着他:“公子,我叫小黛,黛眉的黛,最拿手的是琵琶,你一定要跟我进去听。”
“好。”孟初霁满口答应地随着她往里走,“若是能有壶玉流泉就更好了。”
“那当然是有的,不过玉流泉价贵,若是公子肯常来看我,我免了公子今日的账,如何?”
小黛媚眼如波,莹莹似秋水。
孟初霁几乎溺毙其中,恨不能将心头肉都割二两给她,如何愿意让她免账,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老鸨。
想起后头还有一个,孟初霁勉强分出一丝心神往回看,发现阿福早已被淹没在脂粉堆里,一群姑娘上赶着伺候,这才放心的随小黛上楼。
“少爷,少爷!”
阿福从没见过这等阵仗,被姑娘们撕扯着衣服,忙不迭向孟初霁求救。
孟初霁只抛下一句话:“别拘着,好好玩。”
接着人就不见了。
入了小黛的香闺关上门,外界喧闹戛然而止,耳根子一下清净起来。
香闺中整洁雅致,处处有女儿家的心思,檀烟缭绕,极有韵味。
孟初霁坐下,小黛殷勤替他倒了杯茶,素手纤纤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神色妩媚撩人:“玉流泉待会就来,先喝口茶润润喉。”
孟初霁望着那玉手就笑了,夸赞道:“手和人一样漂亮,怎么我就没生出那么一双好手来?”
小黛得了想要的话顿时眉开眼笑,“公子,小黛弹琵琶给你听吧,您想听什么曲子?”
“你会弹什么曲子?”
“什么都会一点,最拿手的是《花解语》,还有词儿可以唱。”
孟初霁点头:“那就来一支《花解语》吧。”
很快,珠帘后响起了清泠的琵琶乐声,不惹哀怨,清脆动听,响了前奏,缱绻的歌声也传了出来:
“风怜叶兮叶怜花,花怜你兮思洽洽,妆奁不开懒梳洗,郎君郎君早回家……”
一曲毕,孟初霁鼓掌,小黛抱着琵琶从珠帘后走出来,将琵琶放到桌上,伸手便摸向了他的胸膛,楚楚动人地唤:“公子,好听吗?”
孟初霁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笑容迷乱人眼:“和大家比还差上许多,不过在我心里是万般好听,世上第一。”
小黛被勾得面红心跳,咕哝了一声“讨厌”,就坐到了他的膝上,一只手勾着他的颈,低声状似难为情地问:“公子,今晚不走了吧?”
孟初霁闻言一怔,不自觉拧眉,小黛心底一凉,道:“莫非公子已有妻室了?”
孟初霁默了半晌,点头:“嗯。”
可不是有妻室了么,不过他才是那个妻,何其荒诞的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脑海中浮现出裴璟温润正经的脸,孟初霁再看向小黛,莫名有些不自在,将她从膝上轻轻推了出去,笑着央求道:“好姐姐,不过是偷偷出来玩一回,能不能不说这个?”
小黛纵有遗憾,也不想收心,身在青楼,最想的不就是有个俊美富有的公子赎回去做妾么,深不深情是次要的,她们这种人哪儿还敢奢望什么真心。
观孟初霁不喜,连忙拿玉流泉作借口缓一缓两人间的尴尬,开了门招来花楼里的跑腿,让他去催一催酒库拿酒的人。
孟初霁仍是端坐着,只是小黛开了门进了一阵风,外头的喧杂吵闹也随风传了进来,他蓦然听到好像是对面房中传来亢奋尖叫的女音:
“殿下轻点,殿下……”
一遍又一遍。
孟初霁脸色一变,起身到小黛身边去,一只脚跨出了门槛,小黛以为他要走,一把将他拉住:“怎么了公子?”
孟初霁没有答话,小黛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好似明白了什么,与他解释道:“那里面的人是紫鹃姐姐,紫鹃姐姐曾是我们这儿的头牌,有一回被客人灌了酒欢好时不小心喊了这么一声,差点被客人打个半死。不过也有客人胆子大想过过皇子王孙瘾的,专点紫鹃姐姐,让她这么喊,平常没这么大声,不知道今日怎么了。”
孟初霁脸上的笑意已是没有多少了,“那她喊的是哪位殿下?”
小黛左右一顾,往他身边凑了凑,低声道:“还能是哪位殿下,当朝除了一位太子殿下,哪还有第二个殿下。”
“确实没有。”
孟初霁抛下这句话,大步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小黛眼皮一跳,刚想问他要做什么,话没说出口,孟初霁抬腿一脚踹开了门。
下一秒,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尖叫混合着掀破了屋顶: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谁?!”
孟初霁立在门中间,眼中冷意弥漫,语气却还显得懒洋洋的:“听你们玩得如此尽兴,心痒难耐,来掺合一把,兄弟可愿意捎上我?”
屋里的两人皆是不着寸缕,裸着身子交叠趴在桌子上,离床还有几步远,伸手摸不着一丝遮挡物。
女的倒还好,被男人压住了,可男人连臀股都露着,怎么能不恼羞成怒,厉声道:“滚出去!”
孟初霁“啪”地开了折扇,非但不滚,还踱步至了屋内,在软榻上悠然坐下,漫不经心地笑:“不肯捎我就算了呗,那么大火气干嘛?作为男人要心胸宽广,要处变不惊,要温和待人,是吧殿下?”
男人暴躁愤怒到眼睛发红,他没法动,不然就真被人看光了,因为孟初霁踹了门没关,凡是路过的都要往里瞅,甚至还有人停着看——
“谁他妈是殿下,你再不滚我对你不客气了!”
孟初霁顿时收笑,眼神灼灼凌厉至极,“你也知道你不是殿下,还敢让人称呼你为殿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41.赎身
对于男人来说,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一口锅,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挨骂,心里更加窝火:
“我爱这么玩儿,关你什么事,你再不滚,小心老子揍你!”
孟初霁站起身, 冷笑了出来:“你不说我还没想到, 敢侮辱太子殿下, 确实该揍!”
男人面露惊恐之色, 但见孟初霁大步上前, 一手掀了床上的床单, 扇子头将男人的额头一抵,重重推得他从女人的身上起来,床单一扬盖在女人的身上, 半点没往女人身上瞧,便将男人踹翻在地,狠狠的踢了几脚。
男人倒在地上只顾捂裆, 毫无还手之力的哇哇大叫:“你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住手……”
孟初霁踢得十足解气,将他翻来覆去仿佛烙饼似的, 处处照顾得周到, 眼中满满的皆是不屑:“我管你爹是谁, 今天碰上我算你倒霉!”
裴璟何等芝兰玉树,这货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也配幻想他的地位?
不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裴璟白拿他当朋友了。
男人被踢得嗷嗷直叫,再说不出一句狠话,只心里想着回去定要让孟初霁好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踹,孟初霁终于停脚,冷冷拂了衣摆,又望向裹着床单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人。
小黛说她叫紫鹃。
紫鹃觉察得到孟初霁在看她,但是她不敢抬头,生怕也挨打,然而孟初霁就只是站在那儿,说了一句话:“穿好衣服过来,我给你赎身。”
说罢,转身就走了。
紫鹃错愕片刻,接着大喜,忙从墙角起来捡了地上的衣服去屏风后面。
孟初霁出了门,小黛眼巴巴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大约是自己没留得住孟初霁的心,反倒莫名其妙叫紫鹃捷足先登,心里难受得厉害,孟初霁在她跟前停步,偏首看了她一眼,俊美清冷的容颜忽又漾开了灿烂的笑意,风情潋滟,道:
“好姐姐,我还想听你的琵琶。”
小黛顿时心花怒放,低头脸红,心道一时没被看上也无妨,她多多努力就是了,甜甜相应:“好。”
孟初霁踏回小黛的香闺,紫鹃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关上门隔绝了一干看客的视线,小黛去珠帘后弹琵琶,孟初霁坐下瞟了一眼咬唇的紫鹃,将一张银票放到桌上。
“赎了身以后做点正经行当,不要挥霍完了钱再跑回来卖身,若是被我发现……”
紫鹃慌张接话:“公子我发誓,我绝不回来了,也不去别的花楼。”
孟初霁“嗯”了一声,眼眸情绪淡淡的:“你若真仰慕太子殿下,就将他放在心里,从此别再提起他,当然也不能拿他取悦客人,他人极好,你这是在折辱他。”
紫鹃哪里不知是这么个理儿,可她为了生计没有办法,听孟初霁这么说,既羞愧又酸楚,伤心垂泪:“我岂有胆子生出那等非分之想,若不是一时难以自禁犯下大错,这卑贱心思绝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多谢公子救我于苦海,不然我也不知我还能撑多久……”
孟初霁面色稍霁,“你何时开始爱慕他的?”
“一年前。”紫鹃追忆着,“我上街采买胭脂水粉,不小心冲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不曾怪罪于我,还替我捡了掉在地上的东西,回来后就忍不住日思夜想跟入了魔一样。”
“他现在已经有太子妃了,再难忘你也该忘了。”
紫鹃苦笑:“是,这样的人我是想也不该想的,是我痴了。”
孟初霁不说话,他让紫鹃忘记裴璟,不完全因为紫鹃是花楼贱籍,更多的是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想着也是徒生烦恼和痛苦,不过这话说出来委实难听,他选择不说。
两人之间无言,小黛极聪明,停了琵琶就从珠帘后出来了,笑语吟吟地问:“公子,紫鹃姐姐,我弹的好听吗?”
孟初霁拊掌轻笑:“极是好听。”
紫鹃知晓小黛心思,三人相处颇是尴尬,主动道:“公子,我先回房收拾细软可好?”
孟初霁应允,紫鹃退下,小黛看着桌上的银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你真要给紫鹃姐姐赎身啊?”
“是啊,她太可怜,公子我于心不忍。”饮了口玉流泉,看到小黛眼中的羡慕,孟初霁用折扇挑起她的手,“你不行,我还想有个清闲去处,时常到你这儿来听你这双巧手弹琵琶呢。”
小黛失落又高兴,决定把握当下,便大胆握住了折扇,一点点下滑,摸到了孟初霁的手,秋波明送勾人心弦:“公子,我除了琵琶,还有一处地方更巧呢,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