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81)
“如果不是想要逃走,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女人离开?”
“我只是——只是——”生死关头,祝弃急中生智,“你不是说要一起玩么,我是在跟你玩捉迷藏啊!”
猛然间,剥皮匠的动作顿住了,地上不安躁动的血肉随之安静下来。剥皮匠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又开开心心地闭上:“好啊!等我数到一千,就去找你们!对了,失败的人要接受惩罚哟。一、二、三……”
祝弃哪里敢想会是什么惩罚,连忙道:“这样不好,村子这么大,何必只数到一千?嗯,既然要玩,干脆就玩个大的,你数到三千,我选一个好地方,这样,等你再找到我的时候,才更有意思呢!”
祝弃毕竟是骗子出身,只要他想,总能说得天花乱坠。一通忽悠下来,居然连剥皮匠都被说服了。
“好,就这样说定啦!”
“不许偷看!”祝弃叫道,“偷看是小狗!”
剥皮匠郑重地点了点头,地面蔓延开的血肉重新又被他吸收。地面恢复干净之后,他老老实实地转过身面对墙壁,认真开始数数。
祝弃拔腿就跑,最终躲在一处房檐的阴影下,惊魂未定地喘了半天,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依然没有信号。
这不科学啊。他暗自嘀咕。为什么法术可以影响到手机信号?
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刚刚可是看到一个诡异的怪物,这家伙还能伪装成小孩子的样子,相比之下,能屏蔽手机信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祝弃胡思乱想着。他现在害怕得要命,两条腿都是抖的,如果不转移一下注意力,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晚上,真的能逃过吗?
祝弃对此不抱什么希望,却有着非常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
哪怕是在过去最艰苦的那段时光,他都没有想过放弃。
——蓦地,剥皮匠那句话闯进了他的脑海。
他们是一样的。
剥皮匠或许有着某种操纵人心的法术,能够看到人内心深处的记忆。祝弃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却依然忍不住为此动摇。
对母亲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
是生命的延续,是一生的瑰宝,是爱情的结晶,还是……耻辱的证明,麻烦的累赘,无法摆脱的痛苦?
祝弃忽然又想到了满满。
满满的亲生母亲,同样在痛苦与耻辱中将他分娩,可她对满满,却报以了全部的温柔与爱意。尽管满满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麻烦,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是一想到满满的小脸,祝弃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他还要去看满满的画展,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最重要的是,元岳这小子,居然一晚上都没有打来过一个电话!祝弃觉得这家伙真是飘了,两个人才刚刚姑且算是确定关系,之前的纸鹤呀、信呀、电话呀就全都不见踪影,不好好教训一通,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虽然只有短短一晚上,可祝弃却已经有点想念元岳那家伙了。
祝弃的胡思乱想取得了成功,恐惧立马被冲淡不少。趁着这股酸溜溜的怒火,他麻利地撬开门锁,溜进街边一户人家,想找几件趁手的家伙。
可惜,祝弃今天的运气真的很不好。仔细找了一圈,祝弃的收获却少得可怜,只有一个塑料桶,一个金属壳子的小闹钟,几根橡皮筋,还有一块重得要命的铁疙瘩。
茫然地拎着塑料桶,祝弃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要举着这玩意去跟怪物拼命。话说塑料桶是算武器呢,还是防具?自己该怎么做,拿桶扔他吗?
祝弃掂了掂那个铁疙瘩,这个倒是挺沉的,如果能投掷出去,绝对能造成强大的杀伤力。只是有个唯一的缺点——祝弃扔不动。
另外,像什么用闹钟吵死剥皮匠、用橡皮筋崩他脑袋瓜的想法只在祝弃脑海中出现了一秒,就被坚决地摒弃了。说实话,祝弃还挺佩服自己死到临头仍能奇思妙想的能力。
抹了一把汗,祝弃没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最终,他的目光落到窗外,几辆车正静静地停在月光下。
第87章 落入陷阱
“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三千。”剥皮匠浑身微微颤抖,一口气数到最后一个数,一百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开心,“藏好了吗?我要来找你啦!”
他从墙根缓缓走出,之前的这张皮已经用坏了,都怪那个讨厌的女人。剥皮匠轻轻撕掉溃烂的皮肤,随手丢到地上。
需要换一身新皮了,那个叫满满的小崽子似乎很讨祝弃的喜欢,如果用他的皮,祝弃想必会更加高兴,对他也更好。剥皮匠想着,兴奋地舔了舔舌头,口涎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小的坑。
雾霭薄薄地笼罩着刘家村,剥皮匠咻咻地嗅着空气中的气息,想要寻找祝弃的位置。
祝弃躲在哪里呢?
剥皮匠转动着暗红色的眼珠。
他已经决定,这次抓到祝弃,就先把他的一只眼睛弄下来。
祝弃的眼睛很漂亮,总有几分狡黠,时常漫不经心,注视着人的时候又很温柔。剥皮匠真喜欢被它注视的感觉,一定要好好收藏起来。
除了眼睛之外,祝弃的双手也十分温暖,剥皮匠犹豫了一下,决定将这个美好的奖励留在下一次。
他还要跟祝弃玩好多次游戏呢!
剥皮匠轻松地走在路上。祝弃身上有一股雨后清泉的气息,分外清冽,在布满死气与污浊的废村中就像暗夜的烛火。
——看到了。
捉迷藏十分好玩,但相较而言,让猎物在恐惧中提心吊胆更为刺激。
剥皮匠露出笑容。
祝弃正躲在一堵矮墙的后面,紧张兮兮地搓着手,时而探出头去张望一番,然后很快地缩回脑袋,像只被吓破胆子的地鼠。
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却听不到剥皮匠靠近的脚步。
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
而祝弃毫无所觉。
沙、沙……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着一点刺鼻的味道。月光染白地面,清晰地映照出万物的影子。
祝弃结束一轮张望。
呼,暂时安全。
他舒了口气,正要重新缩回头,可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却突然觉察出一丝违和感。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祝弃不解地招了招手,影子也随着招招手;他歪了歪头,影子也跟着歪歪头。一切都是那样正常,只除了一点。
——自己明明躲在墙壁后面,影子却为什么跑到墙的前面去了?
这个念头闪电一般划过祝弃脑海,他甚至来不及恐惧,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拔腿就跑!
“嘻嘻嘻。”
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容响起,“影子”从中间部位隆起,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原来那根本就不是影子,而是一滩紧紧贴着地面的血肉!
剥皮匠此时已经彻底没有之前小男孩的影子,而是成了一滩烂泥般的血色怪物。肌肉与血液暴露在外,时而滴落一些不知名的腐蚀性粘液。
祝弃撒腿狂奔,剥皮匠不紧不慢地跟随其后。
“不要怕,我这次只要你的一只眼睛。”剥皮匠甚至还在温和地安慰祝弃,“还有那个女人。等收藏好你的眼睛,我就把她的皮剥下来,挂在墙上。”
靠,把人皮挂在墙上做什么,当蚊帐使吗?!
祝弃刚才躲着的时候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此时脑海里立刻就蹦出了这个念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胡思乱想,跑着跑着,祝弃慌不择路,竟然跑进一条死胡同。没几步,已经走到路的尽头。
“嘻,是我赢了呢。”剥皮匠心情大好,拖动着不成形状的“双腿”,缓缓向祝弃靠近。
“别过来!”
正在此时,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响彻夜空。
剥皮匠忽然一顿,侧耳倾听,浑身的血肉突然沸腾起来。
“你在骗我!”他愤怒地诘问祝弃,“你根本不想跟我玩捉迷藏,你只是为了让那女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