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鼠精今天也在努力求生(5)
白暑不安地蜷着四肢,内心羞愧得无地自容,无声地等候上仙的发落。
事实上,他这幅委屈兮兮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可爱,叫人根本生不起气来,任是脾气再暴躁,火气再旺盛,看到他这样子,也会忍不住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更何况爱德温本就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更不会对一个小可怜发火。
他盯着战战兢兢的少年,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并没有怒意,只是有些深沉的思索。
动作简洁利落地提起裤子,抽出坏掉的腰带,他沉默良久,见白暑依然是那副又怂又乖巧的模样,仿佛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便摇头暂且否认了自己心头刚刚萌生出的另一个可能猜想。
大约是他腰带金属扣的质量有哪里出现了问题,恰好被这少年无意间拽脱开,才造成了现如今的尴尬境地。
这少年看起来柔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皮肉稍微用一点力气拉扯都会出现淤痕,体质可能连F级都不到,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B+级体质的成年联邦人都无法强行崩断的金属扯坏?
但总之,这突然发生的意外还是叫爱德温记在了心底。
对方到底是个星际奴隶还是一个星际间谍,一切都有待他暗中加以调查,才能得出确凿的结论。
如今真相是个未知数,他愿意遵从内心,保护善待这个小家伙。
爱德温后退两步,转身去衣柜中抽了条腰带给自己系上,又翻了件自己的贴身薄衫出来,上前小心地抱起地上的少年,一边将衣服披在对方身上,一边稍微挪开一点自己的视线,开口用古中国语询问,“你有名字吗?”
他不清楚如果这少年真的是星际奴隶,那么贩卖他饲育他的人会不会给他取一个名字。
如果对方没有名字,那他完全愿意给这小家伙认认真真地取一个名字。取名就仿佛一个仪式,能够给对方打上标记,刻上属于他的印痕。
爱德温忍不住为自己这不该有的罪恶想法在心底谴责自己。
缩在地上的白暑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轻缓地放在了一旁干净整洁的床铺上,一颗心终于稍微落了地。
他的目光被那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吸引,低头盯着上仙给自己穿衣服,耳边冷不防传来低沉的疑问,便惊得打了个哆嗦,“唰——”地一下抬起了头。
反射性地动作之后,他的小脑瓜才堪堪消化掉爱德温的问题。
上仙在问他有没有名字。
他当然有名字,而且还是他自己随便取的,他们兄弟俩的姓氏都按照皮毛颜色取了白,阿笛选择了一个和竹子有关的乐器作为名字,而他则偷懒地取了鼠的谐音。
有只相熟识的锦鲤精非常讨人厌,经常嘲笑他的名字不如阿笛好听,虽然每次阿笛都会为他出头,把对方揍得满头是包,但这还是渐渐让他感到有些自卑。
他原本还挺喜欢自己的名字的,直接又干脆,没有想到会被人嘲笑。
尽管锦鲤精只是嘴贱了一些,并不真的是抱有恶意,但无疑还是伤害到了他。
回想起昔日所遭受的委屈,白暑情绪低落,但旋即涌起了更深层次的落寞。
若是能让他回家,他倒宁愿被那讨厌的锦鲤精嘲笑,反正每次嘲笑过他,对方都会挨阿笛的一顿暴揍。
如今莫名其妙飞升,人生地不熟的,就连那锦鲤精于他而言都变成了值得怀念的故友。
白暑睫毛微微扇动了几下,抿了抿肉感的双唇,点点头,由于紧张而说起话来有点磕巴。
“有、有的……我叫白暑。”
白鼠?
爱德温唇角微弯,流露出了他数十年生命中罕见的一个笑容。尽管在白暑看来他只是面皮微微牵动了一下,根本不是在笑。
原本在看到小家伙点头的时候爱德温还因为不能亲自为对方取名而感到有些失望,可研究过古地球史的他乍一听见对方的名字,便突然就联想到了地球上的鼠类生物,失落感一扫而空。
尽管他没有见过真正的鼠类,只看到过复原图,知道那是一种体型一般较小,身上覆盖有皮毛的生物,但他还是忍不住将小家伙毛茸茸圆滚滚一团时的样子与这种传说中的古地球生物联系在了一起。
白鼠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贴切,完全没有改名的必要。
时间差不多了。
爱德温的时间观念一向很强,今天已经算是破了例,有史以来第一次会为一件小小的琐事蹉跎这么久。
他直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一丝不苟地扣好每一颗纽扣,目光沉静,面容恢复了严肃。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擅自离开。”
踏出门之前,他如此开口嘱咐了白暑一句,语言虽然组织得有些严肃,语气到底是没舍得太过强硬,略微放软了一些,像是在哄孩子。
当然,白暑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只觉得上仙忽然又变得凶了起来,下意识地并拢了腿,夹起尾巴做鼠,先不管对方说了什么,都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上仙不让他离开,他当然不敢擅自离开。这仙界比起从前的世界恐怕要更加危机四伏,他不是一个探险家,只想偏安一隅,做只安分守己的小竹鼠,不想和别人打架。
在他还没成精之前,可是见惯了那个饲养他的可怕男人捉住那些打架受伤的可怜鼠,拎出去就再也没有拎回来。
这使年幼的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尽管身为白色竹鼠,他不会那么容易地被吃掉,而是更倾向于养大了生养更多白竹鼠,或是作为宠物卖掉,但他还是对于打架感到恐惧,生怕会从天而降一把锋利的刀,让他避无可避,瞬间一命呜呼。
爱德温自然不知道白暑心底的阴影,得了对方的点头后便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想睡觉的话可以先睡,记得盖好被子。”
离开前他还不忘了体贴地调高房间温度,关紧了房门,并在走廊一路上都叮嘱沿途的侍者自己的房间不需要打扫。
他算好了一切,确保在两个小时之内自己赶回来之前,白暑都不会被别人打扰到。
面对着匆忙离去的上仙,白暑没敢发问太多,只能怔愣地盯了良久对方关上的房门,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决定先以睡觉来逃避问题,便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只留了个脑袋在外面。
既然上仙允许他睡觉,那么不睡白不睡。
他睡眠一向很好,闭上眼睛很快就会陷入沉眠,甚至警惕性都会降低到谷底,与清醒时的状态判若两鼠。
酝酿了一会儿睡意,白暑的呼吸很快便缓了下来,似乎各种意外各种变故都没能影响他睡觉的心情,依然能够轻而易举地睡着。
就连门口传来了识别锁细微的响动和门被打开的声音,他都没能觉察,依然沉沦于混沌之中。
第5章 第五只竹鼠
事实上,物极必反总是会很好地体现在白暑身上。
他方才一直紧张得太过了,以至于现在完全反了过来,从身体到精神都松懈下来,几乎要将自己完全封闭,与现实隔离。
短短的时间之内他遭受了太多的意外惊吓,实在是需要时间来平静消化。
躺在爱德温床上的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得到了救赎。
作为一只什么艰苦环境都待过的竹鼠,上仙的床虽然不够柔软,但至少非常干净利落,空间很大,能够叫他躺得比较舒服。
在他的认知中不存在“客套”这一词汇,阿笛也没怎么注意提过这一方面,妖精之间的相处一般都真诚而直接,很少会出现心口不一的情况。
甚至有不少妖精把邀请伙伴与自己同住作为示好的方式,将自己的领地向伙伴敞开。
所以白暑睡得毫无心理压力,完完全全把自己所敬畏的上仙的床当成了自己临时的小窝。
作为联邦王,爱德温的每一栋房子都是经过严谨的设计与布置的,就连这一间属于他的临时休息室也不例外,安全性绝佳,隔音也非常良好,不仅屋内设置了各种防入侵系统,屋外也是把守森严。
在他继位联邦王至今的十年间,曾有不下百人试图以各种手段进入他的房间,但无一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