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 下(33)
看小水一副我是大人,小孩子真叫人伤脑筋的表情,四郎有点想笑。“听说有个岳琴班,你去看过了吗?”
小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好看,全都是傀儡,只听大胖子的话。小水让他们给表演翻筋斗,有个很凶的竹竿男就骂人。”
四郎听了不以为意:“听说那班子不是真正的岳琴班,而是冒名顶替的小杂鱼,大概木偶戏的确演得不好看。下回爹带你去看真正的岳琴班。”
小水压根不领情,他低头擀面皮,似乎真的对小孩子都爱看的木偶戏兴致缺缺:“社戏上只有炒豆子好吃,爹爹,我想吃点奶油花生。”小水拉着四郎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哀求。
周谦之的隔离政策还是有点效果的。好久没和有味斋的大妖怪们朝相,周丞相又不在身边,蜕变过两回的小水有点怕生。加上他对早上让四郎爹爹受伤的事十分内疚,所以就不敢像以前那样大胆偷吃,反而很积极的帮忙,小心翼翼讨好四郎,生怕爹爹不喜欢自己了。看见厨房里放着好吃的,也不敢随便乱拿。倒像个懂事知礼的小客人。
“想吃就自己去拿吧,奶油花生都装在架子上第二个青瓷坛子里,旁边还有蜜饯果脯。不过马上就该吃午食了,你不要吃太多零嘴。”四郎两手忙着做蜜三刀的生坯,口中尽量自然地吩咐小水。
虽然面上不显,可四郎心里还是有点伤心:以前小水可是招呼都不打一个,伸手就去拿东西吃,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有时候四郎不给他吃,怕他牙疼上火,他还不听话要去偷拿,吃坏了东西就哼哼唧唧的要四郎给揉肚子。可是这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一点的缘故,总觉得和自己生分了许多。
想到这里,四郎有点不高兴,并且立即就迁怒于周谦之。决定今晚要在周大公子的饭里下巴豆,叫他在小水面前大大出一回丑,看他还敢不敢成天一副高冷模样。我的儿子,就算是嫁了出去,也该是在上面做主的那一个。
看来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寄托在儿女身上,大概也是所有家长的通病了吧。
小水可不知道四郎爹爹已经替他订了一个宏大的翻身做主计划,他像只小仓鼠一样,嘴巴一鼓一鼓的吃着奶油花生,吃了一把觉得不够适口,又把花生和杏脯混在一起吃。
边吃还边评价:“爹爹炒的豆子比社戏上卖的好吃。社戏实在没意思,舞狮子踩高跷还不如周丞相身边会吐火吞剑的小哥哥表演的好看,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看傀儡,那些东西都好臭的。周丞相也不喜欢他们,说‘这制傀儡,收魂魄的法子可不好,太粗暴了’。说着,小水很认真地模仿着周谦之高冷的语气和神态。
四郎揉面的手停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小水口中的傀儡可能并不是指的木偶,而是在说演木偶戏的人。
傀儡……得了失魂症的小儿……失踪的少年男女……对了,镇上走失少年男女的时间,不正是这个冒牌岳琴班表演的那一晚吗?起先四郎的心思只在鬼车鸟身上打转,至于岳琴班那件事,他虽然有所怀疑,但是也以为不过是哪个木偶团冒充名大班骗钱而已,如今看来,莫非事情的关键还就在这个木偶戏班子上?
四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戏班子里的演员都是人傀儡?周谦之认识他们?”
周谦之最近和饕餮走得很近,四郎心里就很担心少男少女失踪事件是妖族搞出来的。要说四郎的心肯定是偏向妖族的,可是他却也无法对妖族残害凡人的事情无动于衷,不管怎么说,四郎前世也做为凡人生活过几十年。
小水点点头又摇摇头:“除了两个班主,其余成员都是干尸一样的傀儡,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了,脸上表情全是这样的。”小水惟妙惟肖的做了一个傻子一样吐舌头翻白眼的表情。
“表演的时候这些干尸就一直叫我名字,对着我招手,可吓人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镇民会说他们好看。后来我回家,半夜有人敲窗户,我醒过来一看,窗棂格子上趴着一个黑影,耷拉着头,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我想开窗户看一看,可是周丞相把窗户封死了,我出不去,也听不见那个黑影在说什么。不过,看我很久不出来,那个黑影就把脸贴近窗户,缓慢地对着我招手,作出‘一起玩’的口型。
我不喜欢干尸,不想和它玩,加上也出不去门,所以那个黑影在窗户外徘徊一阵,就走了。第二天晚上它又来,结果周丞相在,一下子把它给烧死了。周丞相最近总与没头发的人在一起,应该不认识那两个有头发的班主。那两个人可讨厌了,干尸死了之后,就扮成道士带着人在路上围攻我们,说要斩妖除魔。”
听完小水的话,四郎松了一口气。也对,依他对饕餮的了解,那一位虽然对凡人很不喜,也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但自有一种属于大妖怪的自傲,对比自己弱小很多的凡人向来不屑于去理会的。再说,即使饕餮要干坏事,也该做得正大光明,气焰嚣张,不会还先找一个替代品行些偷偷摸摸的阴损事。
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四郎眼里,饕餮即便是众人口中公认的凶兽恶妖,那也是坏得很有品味和格调的。
四郎呼出一口气,面色又轻松起来。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些镇上的少男少女都是怎么失踪的了。看来罪魁祸首并不是鬼车鸟,它不过是被人当成吸引注意力的幌子,而真正的幕后黑手还要着落到那两个班主身上去找。
“一胖一瘦两个班主……扮成道士……义正言辞地说要斩妖除魔”四郎忽然想到了两个人,就用厨房里的白烟凝成两个道士的外貌,问小水:“是不是这两个人。”
小水看了看,有些迟疑地摇摇头:“好像不是。我记不清楚他们长成什么样了。”
也对,若真是两个道士,镇上的居民怎么会认不出来?若不是找人假扮,便是用了易容丹之类的法术。
见四郎一直问这个戏班子的事情,小水以为他很想看,就说:“没关系,他们虽然离开了白桥镇,但是又分成了几个小班子,去给山里面散落的村庄和猎户表演戏法。我每次隔老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臭味了,你要是想要看,过几天他们经过有味斋时,我可以把这戏班子叫进来。不过,爹爹你可不能像镇上那些小哥哥小姐姐一样,着魔一样跟着他们走掉啊。”
两个人正在说话,后院的大门被人“吱嘎”一声推开了。
“哎哟!”因为四郎在后院设了结界,所以那人一进门就摔了个大跟头,然后“嗖”的一声被倒吊在树上。
“大人,是我。”一只土黄毛色的狐狸被挂在槐树上,随风一荡一荡的。
四郎挥了挥手,狐狸从树上掉了下来,浑身灰突突往房间窜去。
“等等,你这是怎么回事?”四郎眼尖的看到小野狐的眼睛青了一块。
小野狐化成药童模样,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直到四郎沉下了脸,小药童才开口说道:“回禀大人,小的是……是被山里的水獭领着一群小妖怪给打的。”
“水獭不是做鱼生意的吗?”四郎有点奇怪:“他为什么打你?你去偷他的鱼吃了?”
小药童捂着脸,很委屈地说:“没有啊。主人说最近没什么病人,就放我去山里玩。以前都还好好地,最近有的小妖怪一看见我转身就跑。然后今天无缘无故,我就被一群妖怪拦了下来,说我是只修炼媚道的野狐,山里出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也不听我解释,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打一顿。”
“山里出什么事了?”最近山里的确没什么客人来有味斋吃饭,四郎还以为是正月里妖怪们也去走亲戚拜年的缘故呢。
“大人您不知道吗?这件事和我们狐族也有点关系。最近山里出现了一个吸取他人精血的狂魔,已经害了好几个小妖怪。这些妖怪都是被采战之后,耗尽精血,夺取内丹而死。因为我们狐族有专门修炼媚功的族人,所以妖怪们都议论纷纷,说凶手就是狐狸精。因为我是野狐,所以也被列为除华阳姑姑之外的重点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