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不死[无限](212)
这个不安源于格式化前的那个顶层副本。
那是他唯一一次不断地失策。副本中的那些规则和危机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楼安排的另一个晏明光让他好几次犹豫且险象环生。
傀儡城堡的副本,楼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才会安排那么多虚幻和现实的错位来误导他。
燕危每天醒来,除了血海中漂浮而出的高层玩家尸体,还有藏在暗处的鬼怪,还需要分辨晏明光的真假。现在回想一下,那段时间他的记忆甚至都有些错乱,有些细节完全记不起来,有些经历模糊不清,仿佛是晕开的画,只知其貌,却无法看清。
真真假假给他带来的干扰性比副本的危险还大,以至于燕危根本没有办法专心破局,导致副本里的玩家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毁楼的希望都压在燕危的身上,他那段时间甚至已经压力大到精神反常,从而完完全全认错了晏明光,在即将破局的时候,被那个假的晏明光牵着走。
但他最后应该是破局了。
破局之后要兑换魔盒的时候被格式化的吗?
燕危想到这里,记忆又开始纷杂起来,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皱。
真的有这么难吗?
在登顶之前,他其实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会失败。楼很厉害,副本也很危险,他没有看轻过他的对手,但他同时也看不起脱胎于楼的那个意识。
那个东西根本不是真正的楼,只不过能在楼的规则里晃荡而已。“它”甚至不敢现实直接和他较量,只会躲在暗处,做那些阴险的谋算。那个意识狭隘、胆小、贪欲重重,充满了恶念,燕危甚至不想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对手。
可他居然在登顶的较量中,输给了这么一个东西。
甚至到现在,燕危都有些不相信,他居然除了成功留下了后手,其他方法输的彻彻底底。
再来一次呢?
错误并不是知道了就能不再犯的。相反,人一旦犯过一次错误,就会对这个错误有了心理预期,并且对结果产生更深层次的害怕。他不怕这个意识,但他害怕重蹈覆辙。
但这一次,楼已经知道了他和晏明光的后手,倘若再失败,他们要么直接死,要么再度格式化——却留不下任何东西,只能被彻彻底底地格式化。
那样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燕危双眸微微涣散,眼中没有焦距,走神一般地想着这些复杂而简单的事情。
良久,他喃喃自语道:“不能再失败了。”
五天后,林情从八十九层的副本里出来了,连带着他带进去的一个玄鸟的玩家,他们这一回拿到了两封邀请函。
如燕危所想,玄鸟此刻有着三封可以冲击顶层的邀请函,燕危晏明光和林情三人进去刚刚好。但如果还要再带人,就需要再进一次下一回的八十九层副本了。
这个时候,燕危已经完全切断了和任何人的联系,开始专心地接收那些被剥离的数据。
和林情说燕危未来打算的人是晏明光。
玄鸟所在的地方也是中央区域的一个高耸的大楼,纯黑色的无尽石碑就在不远处,透露着无声的森然。
林情看着窗外,对坐在屋内的晏明光说:“我觉得没有必要。”
他指的是燕危要再去一次八十九层的事情。
“这对燕危来说太危险了,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重来一次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和生命的代价。他应该直接去顶层,邀请函我已经准备好了。”
晏明光眼皮一抬,只是说:“我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我是来帮燕危通知你的。”
第134章
林情动作一顿。
他脸色依然严肃,一双黑眸深沉,眉头微皱,看似在思索着什么,却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在面无表情这一点上,林情和晏明光很像。他们甚至有着差不多的瞳色,都是仿佛望不见底般的纯黑,若是直勾勾地盯着看,一眼便能看的人心底发怵。
但他们两个却一点都不像。
晏明光的淡,是冷然疏离的淡,带着包裹好的情绪。不是没有情绪,只是看不见情绪。
可林情的默然,确实真正的冷淡。他仿佛当真不会慌乱、不会调笑一般,就算是晏明光如此直接的话语,林情也只是冷静地思索着,并没有什么发怒之类的举动。
晏明光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那些会影响林情思考的情绪,全都被燕危剥离出来,后来吸收了一些其他情绪和性格,逐渐变成了能够独立思考的林缜。
林情不是没有情绪,他只是不会有波动大的情绪。
一如现在,林情思索了片刻,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晏明光知道林情在暗示什么,他说:“我说的一切,你都可以找燕危求证——这是他的意思。”
言罢,他直接起身朝着门外走,不再多说什么。
林情说:“好。”
晏明光脚步一顿,只听林情接着说:“下一次八十九层还要一段时间,我可以尝试降楼,陪燕危一起再进一次——我也算有好几次八十九层的经验。”
“我没有见过你,我也不知道你和燕危到底是怎么样走到这一步的。但我也是陪着燕危一路走来,我很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不服输、不甘心、不喜欢被任何东西和人掌控,很清醒,却也很感性。他会愿意为了别人付出他最在意的东西——包括为所有人和他自己结束这一切。
“我知道他对登顶毁楼这件事的执念有多大,他从一层到九十九层,付出的所有精力都是为了这件事。他的目标比我宽广。对于我而言,我的目标很简单——没有燕危,我走不到现在,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晏明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林情读得出来他的意思——所以呢?
“所以如果燕危已经决定了,那我不反对,因为他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晏明光眸光微动。这句话不知是哪里戳中了他,比起之前的冷然,他似乎微微动容,喉结轻滚,嘴角微微扯了扯,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无言。
林情此刻正看着窗外已经飘起的小雨——他很喜欢阴天。
他说:“所以我和你们一起进去,三个人拿到两个邀请函还是有可能的。”
晏明光沉默了片刻,骤然道:“我也一样。”
待到晏明光已经离开了,林情思索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晏明光一直以来都对他的立场和观点没有任何兴趣,从始至终都是来通知他的而已。这句话回答的不是他那些想法,回答的只是那一句“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雨声有点大。
楼内世界,副本之外,阴晴圆缺和楼外世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几天进入了冬春交替的时节,细雨和大雨轮着来,连续好几天都是阴天。
晏明光坐在茶几前,看了一眼时间,计算了一下燕危还需要多久可以恢复。
开着的门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周甜死了。”
这是鱼飞舟走进来的第一句话。
他穿着一身纯白的短袖上衣和严禁周正的黑色休闲裤,简单干净得如同楼外世界的普通大学生。他下身的长裤包裹着脚踝,微微有些湿,有着雨点打在上头的深浅不一。
鱼飞舟手上拿着一把还在滑落着水滴的黑伞。楼内世界的物品应有尽有,伞的纹路也可以随心所欲,可他偏偏拿了玩家们最不想见到的黑伞,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聊表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