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指着第三个故事,“第三幅画完成,第三个故事也出来了。”
“又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又是个姑娘被渣男骗的故事。”林槐耸耸肩,“女主是享誉战场的将军,被自己的下属戳破了女儿身,为了爱情放弃事业,嫁给了自己的凤凰男下属。最后被下属强行关在宅院里当起了深宅妇人,下属出轨娶了妾室,自己的女儿被缠了足,在大火中因为爬不出去,而被烧死……”
“第一个故事,是女主被男主吃了。第二个故事,是女主被男主骗去、‘嫁’给了山神。第三个故事,是女主被男主渣了……这三幅画,都指向了每一个薄命女子的复仇。”楚天舒用手指敲着船舷,“而这四个故事中的最后一个故事是‘菊’,朱批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联系到这前几个故事,我忍不住有个猜测……”
林槐回过头:“什么猜测?”
楚天舒道:“这个故事极有可能是一个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故事,符合古风背景。”
林槐:“考虑到画风的一致性,有道理。”
楚天舒:“同时,它有关男女之间的虐恋情深,每一个故事,都似乎有着古早言情虐文的风味,虐恋情深因缘邂逅相爱相杀复仇虐渣……”
林槐:“你是对的……不过你确定前三个故事都是男女之间的虐恋情深吗?明明都是类似于《掌中之○》的法治进行时和《北城以○海未眠》的魔幻现实主义狗血了……”
楚天舒道:“同时,它还牵扯到了‘菊’。从第二个故事和第三个故事来说,其中的‘花卉’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屏面上溅起的鲜血是梅花,冰下漂浮的头发是兰花,沙滩上跪行拖出的血迹是竹子,联系到菊花的模样……”
他看向林槐伸出五只手指转了转:“是不是很像,电风扇转动起来的样子?”
林槐虚起眼:“所以呢?”
“电风扇,古风,王妃,王爷……”楚天舒自信道,“我怀疑最后一个故事,是一个王妃被王爷挂在电风扇上转了三天的故事……”
林槐:“……啊?”
“而我们的任务,是画出一幅‘菊花’。”楚天舒道,“这个游戏的每个副本中,厉鬼都秉承以血还血的观念。因此,我们需要做的便是将幸存的菊庄庄主——王爷,挂在电风扇上,让他转上三天,以得到‘菊花’的影子……”
林槐:“……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不过说起来。”
他盯着自己右手在阳光下,被映照到甲板上的影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觉不觉得,手的影子的模样,确实有些像菊花?”
他活动着自己修长而灵活的手指,凝视着影子的变化:“之前游戏所给予的三个提示,都各有含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其意为我们需要用庄主的血,溅落成点,来完成满树的梅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其意为兰画在水中,我们需要进入梦境,在水中解救兰花的尸体,以她的长发漂浮在冰面下的影子,形成兰花。”
“接下来,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楚天舒接上,“说起来这个谜题还算是比较好解释的,只要让厉鬼的仇敌们双膝跪地,在地面上磨出长长的血迹,就是所谓的‘竹’,暴力又符合美学……”
“所以这最后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应该是……我们需要拉住厉鬼的手?”
林槐看向自己的手掌,与此同时,水波传来了船即将靠岸的声音。
菊庄到了。
和梅兰竹三庄相似,整座菊岛,都处于萧瑟的秋风之中。时至傍晚,夕阳将两人,都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和其他岛屿不同的是,这座小岛上没有高山、没有丘陵,只有坐落在岛屿正中的,一座挂满了红灯笼的——
旧式戏园!
这座旧式的戏园,仅从外观上来看,就极为凋敝。戴着黑色兜帽的老者提着灯,坐在戏园大门前。
他垂着头,像是老朽已极的模样,只靠着一座椅子,以撑着周身上下的一点精神气。他不像是个活人,倒像是一层皮,仅靠着衣裳骨骼、撑起了他为人的一点精神气。
见二人来了,他晃晃悠悠地从竹椅上起身,沙哑道:“二位……也是来看戏的吧。咳咳、咳咳……”
他又用力地咳了起来,林槐几乎怀疑他将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在他抬手的那一刻,林槐注意到他枯瘦如柴的手指上,套着一枚玉戒指。
玉戒指一闪而过,老头提着灯笼,对二人道:“既然是来看戏的,便进来吧。”
他转过身,重重的夜幕也在此刻压下。满院的红灯笼,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灯笼照亮了院内。院内摆着上百张木质的座椅,其上,均坐着一个个人!
他们全部由裹尸袋裹着,周身上下都被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不留任何能辨认出他们身材形状的曲线,只露出一只右手,从裹尸袋侧面的小孔中伸出,静静地安置在座椅把手上。
数百个裹尸袋,如同白色的蚕茧,静静地坐在院落之中。
戏院本该是再热闹不过的场合,然而这群裹尸袋,竟成了戏台上的优伶的唯一的观众。这种太平间与戏院相结合的场景极度诡异,在肃穆之中,又增添了几分荒谬感。
林楚二人跟在老者身后,沿着“观众”之间的小路穿行而过。裹尸袋们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这个场景好诡异。”林槐看着红通通的灯笼,白惨惨的裹尸袋观众,与远处漆黑一片的戏台,偷偷对楚天舒说,“我没想到……”
楚天舒:“没想到什么?”
林槐:“我只听说过500一天的职业观众,却没有听说过租来的穿着裹尸袋的死人观众。可见这个厉鬼戏院的演出之差,让活人都难以忍受了,只能找来死人滥竽充数。”
楚天舒:……
“不过——”林槐继续道,“他们都露出一只手是为了干什么?”
楚天舒想了想:“可能是为了替表演鼓掌吧。”
林槐虚起眼:“可他们都只露出了一只手。”
楚天舒道:“拍肚皮,声音更响亮。”
走在他们身前的老者身体僵了一下,似乎他从未见过在这个场景里如此发言的玩家。
老者领着二人,来到了第一排。第一排被生生地留出了两个空位,正对着黑布掩盖下的戏台。他转向两人,用沙哑的声音道:“请入座。”
两人总算一左一右地入座了。
楚天舒刚一屁股坐下去,便察觉到这个座椅还保留着几分温热。
——或许就在不到十分钟前,混血男和白领女,还坐在这个座位上。
他的左边坐着林槐,右边坐着一个裹尸袋的鬼。老者在带领他们到达戏院之内后便站到了另一侧。楚天舒左看右看,把自己的黑白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高,并戴上了帽子。
林槐看他莫名其妙的举动,问道:“你在干什么?”
楚天舒:“我试图表现得合群一点。”
林槐:?
楚天舒道:“你说,这些白色的裹尸袋会不会是他们的应援服?”
在两人坐稳后,老者便将两张粉红色的戏单,一一地发给了他们。在这之后,他便回到了墙角里,悄声无息得像一片影子。
粉色的戏单上总共写着五出戏。
第一出戏,名为变脸。
第二出戏,名为喷火。
第三出戏,名为飞刀。
第四出戏,名为东篱。
第五出戏,名为执手。
和最后两出戏不同,前三出戏,皆是由红墨水所写就的。正当林槐想舔舔纸张,尝尝这里是否有谎言的味道亦或是鲜血的味道时,戏台上,已经传来了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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