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来到了大厅,这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韦安知道天顶之前有褪色宗教主题的壁画,看不清细节,不过现在那里笔触变得更清楚了些,空间很潮,画显得十分阴湿,云层和光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感。人类般的皮肤下藏着另一张面孔,画得不像是天空,倒像从一个畸形的异界里看着下方。
垃圾仍旧堆积如山,多了更多生物残骸,从骨头上能判断出死法残酷而多样。
李应全扫过周围,说道:“又一款不同的地狱啊。”
他还伤着,连双鞋都没有,瘸着腿走到垃圾堆旁拖出一把破烂的椅子,放稳。
他坐在椅子上,扫视大厅,一副脏兮兮潦倒的样子,不过他肯定有什么不同的视角,立刻选定了区域,没进行任何准备就开始了。
那力量发动时韦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能清楚感到这个脉络骤然出现,空间深处力量的脉络瞬间浮现,不可理喻地聚集起大片冰冷、森严的钢铁。
就在脚下,韦安看不到,但是能感到它,那根直接贯穿了半个疗养院,也穿过T病区,建筑破碎,整片空间似乎都抽搐了一下。
李应全拧了下眉头,“啧”了一声,看来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的确是过猛了,只是一根枝蔓,整间仓库颤抖了一下,墙皮剥落,垃圾山上的一些废弃物滚落下来。
李应全随便扒了下头发,把绷带弄掉,他的伤口还有些渗血,坐在一把破烂的折叠椅上,简直就是一个典型垃圾星球悲惨工作人员的形象,他直视前方,神态极其专注。
他的脚下,“世界树”看不到从哪里开始,也完全无法想像尽头,只能惊叹其极度的巨大。
接着在仓库正中央,“芽点”出现了。
归陵路上提及它叫“能源节点”,名字朴实,但是当它出现,画面极为惊人。
地面突然变得干燥、稳定——这地方感觉上充满了危机,空间随时可能伸展、破碎、滋长。而此时,它们被层层固化了,带来强烈的安心感。它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形,有篮球场那么大。
边缘……肯定有枝蔓开始生长,但是韦安看不见,它的生长方向不在这个空间区域,枝干同时向四面八方延展,彼此交错,让人想到鸟巢。
可它丝毫也不显得杂乱,是以一种被数次论证过以达到特定效果的方式生长的。
垃圾堆发出一阵震动,有钢铁的枝干从中伸出来,爬上天顶。
这东西现在几乎不太像是铁丝了,变成了钢筋、廊柱和框架。它动作非常清晰,有目的性,知道自己应该长成什么样。
天花板裂开缝隙,其中一道直接切开了神像般的壁画。
垃圾堆的更深处也传来碎裂声,下一刻,它突然向内塌陷,好像那里有一个未知的小型空间,它们坠入其中,垃圾山矮了一半,露出更多的天顶。
在这一刻,这里的神秘气氛荡然无存,只是一片普通巨大的空间,堆了很多垃圾。
它的确是以生物的方式仿佛随机地生长,但韦安并没有自然界那种暴露在外的不安全感,倒是觉得像什么高科技建筑,一个庞大稳定的楼层,把一切庇护其中。
它有着本质固定和秩序的属性,让人想到老建筑里的钢筋,固定整片空间,让其不至于倾倒和破碎,只是它稳定的是多重空间,也许是整个宇宙。
韦安能感觉到,脚下的芽点呈现近乎放射的恒星的形状,持续散发力量,从另一个空间向外辐射,极为巨大,层层叠叠。
他有一种肯定不是来自于人类感官的感知,他觉得一时间周围都是树影,而这是守护之树。
那像是奇幻小说中的东西,但故事里说的树林和大自然之类总是变动不居的,是人类头脑中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可身处其中,韦安倒觉得好像是在某个有整个宇宙那么大建筑的一间屋子里,它被调用出一角,把他们纳入其中。
垃圾山彻底完蛋了,其中一些好像还被那些树枝吃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反正数量减少得厉害。
钢铁大楼的框架在他周围缓慢生长,充满了横梁、三角和支撑架。
前方立起一个更为人工化的框架,有点像是大门,让这里变得像一个未来设定的和科幻版的房子。
韦安发现上面亮了一个小标签一样的方框,凑过去看,发现上面用古语写着:世界树系统临时节点C9-22077。
归陵扫视周围,像在确定这个东西的稳定,又好像看到什么很久远令人怀念的东西。
他转头看韦安,说道:“这个时间局能分割空间,你跟我一起会很危险,不过芽点内部是安全的。它非常想得到你,你不要太靠近边缘。”
韦安点点头。
“我会尽快回来。”归陵说。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大厅。
他进入的是边缘新长出来的一扇小门,里面一片漆黑。
归陵走到跟前时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只见他脚边有什么突然燃起火焰。
那力量如一条直线一样平静升腾,好像升入异质的空间,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
归陵的身影消失,韦安感到自己的焦虑感开始直线上升。
有一会儿没有怪物靠过来。
韦安想找把椅子坐下,可是没有了,于是费了点劲从垃圾堆边拖了个沙发。
这东西十分破旧,还有干涸的血,还塌了半边,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不过韦安并不介意。沙发还挺软的,他坐的姿势好像在他自家客厅,保持舒适与控制感。
他就坐在这个巨大的“眼睛”中心,他知道这里是最安全的。
进来的时候,韦安问归陵他一个人进去要不要紧。
那人能力的内存被占用了一半以上,而这地方……很危险,一种含糊极为恐怖的感觉,韦安能感觉到,但无法形容,他还不具备表述这种事物的能力。
归陵说“没事”,他当然会这么说。
韦安一直觉得他是个配合的人,意外地挺温和,到了现在,又觉得他真的极为孤独,无法交流。
不过没事,韦安想,他读过不少感情专栏,了解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知道挺多增进伴侣感情的技巧的。
韦安托着下巴,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打量李应全。
“来和我说说,”韦安轻声朝他说,“迎天那些人是怎么说我朋友的?”
李应全坐在这个恒星般空间力量横截面破烂的椅子上,他伤口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但并没有之前在疗养院的沮丧和迷茫,他目光平静,掌控着这片空间的大厦。
“你拿着他的契约吧?”李应全说,“虽然你不是科学部的,我不知道你怎么拿到的,不过如果你们是朋友,你最好别让他回科学部了,你知道那个地方……”
他做了个无意义的手势。
“尽快和他离开桃源,”他接着说,“我不知道他想调查古文明的什么,但桃源有大麻烦,科学部很快会有拿更高契约权限的人过来,非常快,他们对他有自己的一套安排。”
“这个不用你提醒。”韦安冷冷地说。
归陵离开门的方向发出碎裂声,他转头去看。
他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扇老式仓库一般的双扇门,长大了三倍,上面的油漆剥落,如一只观察他们的眼一样洞开着。
李应全也死死盯着那方向,韦安能感觉到一些含糊的东西,仿佛外面有巨大的风暴,树枝折断,建筑在震颤。
他觉得自己还感到了归陵,但不是很确定,好像很远处有火焰烧灼着他一样,冰冷而空无,又带来安全。
“我经常能感到这些枝脉一样的东西,召唤出来,它会自动聚集为任何金属物质,”李应全突然说,“我从没想到这东西还挺现代的。”
他转头看韦安。
“大黑暗时代,超能者是神眷的象征,是一个国家最狂热想拥有的资源,要得到允许才能直视。这些人吃穿都是好的,却又像牲畜一样被锁在圣殿里,带着内置了炸弹的颈圈,大冬天的都要白袍子赤着脚。”他说。
“联邦对古文明的理解没那么宗教化了,但那种狂热并没有减少……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古文明的力量太强了,我们习惯跪服在力量下,相信那是宇宙中的唯一,强大就是一切。超能者是这种种力量的影子,而……你这个……朋友,他简直就在这个社会渴望核心的王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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