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玫瑰(117)

　　布洛萨竟有些期待肚子里的龙蛋的出生了。

　　“抓好了。”布洛萨淡淡吩咐了一句，挽起袖口，绷紧了肌肉，骤然从原地跃起，攀附上了陡崖。几块小石子因着他的动作滚落，他抬眼直直盯着上方的洞口，五指成爪抓紧突出的石块，大腿用力，便稳健又快速地攀爬了上去。

　　这对于他实在是太轻松了，眨眼间就来到洞口，挥开藤蔓走了进去。

　　不似外面的温暖，山洞内寒凉至极，一股阴冷的气流自深处袭来，笔直扑向了布洛萨的面门。料想是深处有什么通往别处的小口，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必须尽快保存体力。

　　布洛萨将莎莎放下，拾取了几根枯枝堆起来，右手手心张开，习惯性地准备生火——结果自然是连一丝火光也无。

　　他怎么能忘了，他眼下什么魔力也没有，连从前最寻常的点燃也做不到了。

　　莎莎眼见着母亲眼里染上落寞，连忙拍着小胸脯自告奋勇：“母亲想要生火吗？我来吧！”然后伸出掌心，默念咒语，很快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她有些羞涩，小声道：“父亲总是数落我没有学魔法的天赋，他怎么教都教不好，所以我现在只能点燃这么一点点小火苗啦，母亲千万不要笑话我呀。”

　　布洛萨默然无语，莎莎手心跳动的火光灼伤了他的双眼，里面正是最熟悉不过的火元素。莎莎口里的“一点点小火苗”再次提醒了他，这是以一半的魔力换取的。

　　布洛萨握紧了拳头，尔后又松懈下来。

　　他怎么能责备一个毫不知情的小女孩呢？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间，谁都没注意洞口的藤蔓微微抽动了一下。

　　布洛萨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莎莎总觉得今晚的母亲异常沉默，也不敢出声去打扰对方。最后在火光的照耀下，布洛萨揽着莎莎靠坐在石壁前闭目养神。

　　夜风微微拂来，带动得洞口的藤蔓枝叶簌簌作响，一股不知名的甜香穿透藤蔓袅袅来到布洛萨的口鼻处，让毫无防备的他很快落入深眠之中。

　　滴答、滴答、滴答。

　　隐约有水滴声传来。

　　身子骤然被收紧，腹部剧烈的疼痛瞬间将布洛萨从黑甜梦乡中拉了出来。

　　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眼前哪里是什么逼仄的山洞，而是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无数个钟乳石倒挂在顶上，在黑暗中更像一群蛰伏的蝙蝠。

　　布洛萨第一反应是起身去看莎莎在哪，想动作却传来一阵锁链叮啷声，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被捆绑着吊在了溶洞中央。

　　“呵呵。”

　　有谁轻笑了一声，那中性的黏腻声线顺着布洛萨耳部轮廓游走一圈，再径直钻入耳洞里，叫人心痒得紧。

　　“谁！出来！”布洛萨被这声音刺激得十分恼火，果断扭头朝后望去，却扑了个空什么也没看到。

　　“真是稀奇。”那声音又出现了，这次是在布洛萨正前方。一只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布洛萨胸口处，似是极迷恋那处的炙热温暖，隔着布料绕乳尖打圈圈，“我这洞里竟然掉进了一头龙族，真是万年一遇的送上门的美味。”

　　布洛萨被这恶心的触感激得喉头翻滚，几乎要呕吐出来。他转回头狠狠朝身前望去，只见黑暗中有一颗异常妖艳的美人头，漆黑双目中闪着凶光，正玩味地看过来。

　　布洛萨视力极佳，一瞬间就在昏暗的环境中看清了对方的全貌。这是一个半人半蛇的魔兽，赤裸着的上半身苍白瘦削，零星散布着黑色的鳞片，腰部以下则是一条粗长巨大的黑色蛇尾，盘在地面上游动。

　　这魔兽生了一张异常昳丽、雌雄莫辨的脸孔，妖异到了令人不适的程度。他吐着蛇信，暧昧地凑近布洛萨，轻佻地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一舔，看着对方皱眉头的模样笑道：“而且还是一头怀了孕的小龙。莫不是天神重新眷顾了我莫里斯，才为我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布洛萨并不怎么感到害怕，只是厌恶地侧脸躲开，低声威胁道：“令人生厌的杂碎，离我远一点。”同时身上最大程度逸散出龙息，用以震慑对方。

　　莫里斯浑然不将这虚张声势的龙息放在眼里，挑眉嗤笑着挥手赶走龙息：“小朋友，你这点小伎俩对我可没有用，我活得年岁比你想象的还要长，哪怕是你们龙族的阿卡娜，见了我也得夹着尾巴逃呢，哈哈哈哈——”

　　听见熟悉的人名，布洛萨一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一边在心中翻起了惊涛大浪。阿卡娜是族内德高望重的上一代炎龙长老，已经故去了多年，眼前这头肮脏的魔兽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认识她？

　　布洛萨突然觉得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眼前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恐怕是个深藏不露的对手。事已至此，他只能想办法和对方慢慢周旋：“阿卡娜长老早已故去，你到底是谁？”

　　“阿卡娜死了？”莫里斯顿住了，似乎难以接受自己在此处的三千年间外界已是沧海桑田。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眯了眯眼，黑色的竖瞳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仔细审视面前的小龙：“我是谁？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被关在这里将近三千年，平时也没说话的对象，不介意告诉你这只小辈。”

　　“你仔细给我听好了。”

第118章 117 虐爱（下）

　　【概要：三千年的爱与恨】

　　“人人都知道，双足飞龙是龙族与远古巨蟒交合的产物，这是一个惊艳且成功的全新物种，却没人知道在双足飞龙光鲜的背后，其实隐藏着见不得光的存在。”

　　“那即是他们同一个母胎出生的兄弟——‘蛇兽’。不似双足飞龙继承了龙族绝大部分的血脉，蛇兽们则更偏向远古巨蟒一些，不仅魔力低微，身上龙族的特征更是少得可怜，自然不会被高傲的龙族放在眼里。那些龙族父亲们甚至根本不承认蛇兽同样是自己的子嗣，全部集中赶到一块儿，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庞戈斯大人的庇护，没有龙族们的支持，被赶进其他种族领地的蛇兽下场可想而知。数千年来，它们被欺辱、被屠杀，最后被生生逼进最险恶的山区，与最低等的魔兽争夺地盘……”

　　说到这里，莫里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冰冷的恨意：“其实这一切蛇兽们都默默忍了下来，慢慢也锻炼出了自保的本领，与世无争地在这片山区繁衍生息，日子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不是吗？”

　　这不为人知的秘辛，布洛萨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努力回忆前世，并没有听过蛇兽及双足飞龙的存在，想必庞戈斯大人领导下的第一代龙族并没有做出与外族交媾的出格事迹。恐怕这一切都是庞戈斯大人和自己身死之后发生的。

　　莫里斯负手，绕着布洛萨缓缓游动庞大的身躯，看样子对这个送上门的猎物满意极了，继续道：“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数千年，直到三千年前，蛇兽当时的族长因缘巧合之下救下了你们的阿卡娜长老，并与之坠入了爱河，事情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而去了。”

　　“彼时的蛇兽族长并不知道眼前少女的真正身份——阿卡娜那只小老鼠真是隐藏得好极了！族长为了与她结合，甚至将她带入了从不向外人打开的蛇兽领地，谁能想到这竟然为日后的祸端埋下了隐患！”

　　讲到这里，莫里斯突然神经质地大笑两声，笑声在嘶哑中透出了几分凄凉，让布洛萨眉头皱得更深。

　　“族长与阿卡娜渡过了一段相当甜蜜的新婚时光，不久后阿卡娜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这更令族长欣喜到发狂。但怀孕的龙族体质十分虚弱，需要汲取龙岛的能量。看着妻子一天比一天憔悴，心软的族长最终放阿卡娜回了龙岛，等亲爱的妻子缓解后再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在族长满心欢喜的期待中，等来的不是回家的妻子，而是暴怒的龙族打手！阿卡娜那个贱人竟然背叛了族长，将龙族引至蛇兽的栖息地，降下来了可怕的灾厄！”

　　莫里斯覆上布洛萨的背，阴恻恻地在后者耳旁吹着气，将自己沉重的怨愤通通砸向布洛萨，“小龙，你知道吗，那个夜晚尖叫声有多么凄厉，火光燃烧得有多么可怖。孱弱的蛇兽哪里是龙族的对手？只需三头雄性龙族，一夜之间就能荡平整个栖息地，所有的蛇兽全被灭口，只除了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