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尔德示意诺兰跟随自己,扒开阻挡的枝叶向森林内部走去。
越向深处前进,植物间的细碎声响越大,一切都表明索菲尔德的判断是正确的。
不知从何时起,林中的鸟叫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声,在茂密的林间回荡,似是有龙族处于痛苦之中。
它时而急促,时而悠长,其中甚至夹杂着奇怪的呻吟。
诺兰没来由地心悸,并不是害怕,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与满足萦上心头,就好像有另一个小生命实现了与自己的共鸣,在殷殷呼唤着自己。
“这肯定是布洛萨的声音!”
两人精神一振,拨开枝叶大步向前跑,不多时就来到森林边际的峭壁底部,喘息声正是从一处浅浅洞口里传出。
一条长长的龙尾自洞口掩埋的枯枝树叶里伸展出来,漂亮的赤色龙鳞闪耀出火焰的光辉。
“布洛萨!”两人同时大叫一声,扑上去清理洞口的枝叶,很快底下的炎龙就显现出了全貌。
趴伏在树叶里的炎龙似是累极,知道是爱人们来了,半阖着眸子睁也不睁,只是疲累地喘息。
他像是刚从大水里捞起来,鳞片上滑不溜手,俱是涔涔的汗液,将身下垫着的厚厚树叶沾湿透了。
诺兰心疼极了,抱住炎龙的脖颈唤道:“你还好吗?有没有怎么样?为什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和索菲尔德的吗?”
布洛萨摇摇头,半晌才艰涩地发声安慰爱人:“没事,我很好,让你们担心了。”
“我并非故意躲在这里。”他示意诺兰松手,抬起一直垂落于地面的左翼,为两人展示底下的光景:“这就是我身处于此的理由。”
诺兰和索菲尔德瞳孔紧缩,只见在月光温柔的照耀下,一枚莹白如玉的龙蛋安安静静地躺在母亲置办的草堆里,被母亲的左翼牢牢地掩盖呵护着。
许是刚刚诞生,还粘连着透明的清液,海蓝色的纹路在光洁的蛋壳上显现,昭告着他的父亲的身份。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所见的冲击实在是太大,诺兰热血上头,兴奋得不能自已:“布洛萨、布洛萨,我的爱人,你竟然已经……”他手指颤抖,想触摸这枚可爱的龙蛋,临到跟前又胆怯地停住,生怕鲁莽的自己伤了这娇弱的小东西——恐怕壳还是温软的呢。
索菲尔德则是又忌妒又酸涩,漂亮的碧眸蒙上了一层水汽。但念着布洛萨此时的境况,到底将不甘憋进了肚子里,失落地低喃:“诺兰的小崽子出生了……”
“嗯。”布洛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音,再次阖上双眼,身躯缓缓缩小恢复成人形。
“我有些累,余下的就拜托你们了。”
三个月的刻苦修行与一整晚的生产,让他的神经紧绷,身躯也疲累不堪,现在放松下来竟是干脆地睡了过去。
各怀心思的二人将布洛萨和龙蛋带回家,一同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他们关上门,特意不去打扰精疲力竭的男人,只希望对方能一夜好眠。
布洛萨再次醒来时,温热的晨光落在他面上,将颊上的细小绒毛染成金色,带来融融的暖意。
忆起昨夜的生产,本能驱使着他去寻找新生的龙蛋,手往侧边一摸,就将被褥里的龙蛋勾进了怀里。
不甚清醒的男人这才感到安心,准备揽着龙蛋再一次睡去。可是左手一伸,触摸到的光溜溜外壳是?
布洛萨惊讶地睁开眼,以为自己眼花了,眼前怎么还有一枚龙蛋?
他还没睡糊涂,昨夜分明只产下了一枚。
待看清这枚稍大一些龙蛋外壳上的冰蓝色纹路,布洛萨腾地一下坐起身,惊喜道:“艾斯欧菲塔!”
他的艾斯欧菲塔一直寄养在米诺雅城的维恩主宅,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这真是一个做梦般的惊喜!
幸好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为他解惑:“布洛萨,你醒了?昨夜睡得好吗?”
“诺兰!是你将艾斯欧菲塔带来的?”
布洛萨将两枚龙蛋揽进怀里,急急向诺兰求证。
诺兰颔首:“是的。为了躲过尤莱克斯的追踪,将他从主宅秘密弄来颇费了一番工夫,不然你们很早就能相见了。”
他上前坐于床畔,将妻子和龙蛋一起揽入怀里,头搁在妻子宽厚的肩膀上,语气中是浓浓的眷念:“只除了卢米尔,现在我们一家人算是团聚了。我的布洛萨,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高兴,哪怕要我死在这一刻也值了……我这一辈子,一定要好好守护你和宝宝……”
“谢谢你,诺兰。”布洛萨心中的感动无以言表,最终只能化为行动上的感谢。他扭过头主动攫取恋人的双唇,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门外的红发青年握紧了双拳,但最终泄气地放下来,离开了这令他窒息的小屋。
新生的龙蛋被诺兰取名为阿斯卡,意为“驰骋于天空的雷电”,听起来帅气极了,令布洛萨这个铁血直男相当满意。
养护阿斯卡的重任被诺兰主动揽下,妻子都耗费心血地为他产蛋了,他这个伴侣总得做出些什么。
布洛萨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艾斯欧菲塔身上。
艾斯欧菲塔的到来无疑令布洛萨欣喜,但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太久。
“将近四个月了,为什么艾斯欧菲塔仍旧没有破壳的迹象?”按理说出生三个月后龙蛋即可破壳。
暂且放下阿斯卡出生的喜悦,诺兰皱眉道:“这也是我将他带来龙岛的原因之一。据我的心腹回报,卢米尔二十日前已经破壳,被收养他的教书夫妇带走了,可是艾斯欧菲塔却迟迟没有动静。”
提起卢米尔,布洛萨心中一动,低声问:“他还好吗?”
诺兰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坦诚回答:“他很好。破壳后是一头极为罕见的金色龙族,鳞片炫目漂亮,天生光明元素亲和,身体也十分健康。我拜托父亲设下封印,掩去了他的龙族形态与气息,让他今后能一直以人族形态生活,想必能在那对夫妇的教养下平安长大。”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布洛萨点点头,不再想旁的,将阿斯卡塞进诺兰怀里,抱着艾斯欧菲塔出了门:“是时候让大人见见艾斯欧菲塔了。”
庞戈斯的幻境入口只有布洛萨知道。他轻车熟路地打开入口,穿过萨利大草原,直奔向度过童年的洞穴。
银发的男人正坐于草堆上冥想,阖上了狭长的双眸,美丽的面庞沉静而圣洁。回归龙族已三月,他的使命极重,不仅要为龙族生育加持祝福,还要日夜弥补龙岛外围结界的亏空。
岛外的空气日渐焦灼,正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望向这里。
他不仅要护着布洛萨,更要保护全龙族。
如此想着的庞戈斯,在高大的青年逆着光踏入洞口时,闭眼轻笑道:“乖孩子,为何现在过来寻我?”
“大人。”布洛萨抱着龙蛋急切走向庞戈斯,“请您看看我们的艾斯欧菲塔,我十分担心他!”
这还是庞戈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龙蛋,这感觉不可谓不新奇。哪怕他是所有龙族共同的始祖,创造了无数龙蛋,这自然诞生的、血脉相连的龙蛋终归是不一样的。
顷刻间,庞戈斯心中充盈了极大的欣喜,以及做父亲的真实感。
先天不足的艾斯欧菲塔被双足飞龙家照料得极好,蛋壳莹白坚硬,触手温热光滑,浅淡的冰蓝色纹路随着内部幼崽呼吸的节奏一闪一闪,彰显出天赋的浑厚魔力。
“我来看看。”庞戈斯接过龙蛋抱进怀里,指尖轻点着它,静静感受着内部幼崽的状况。
布洛萨在一旁紧张极了,生怕大人那双浅淡的美丽唇瓣吐出什么不好的话语。
半晌,庞戈斯才移开手指,递给布洛萨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吧,他没事的,正在里面茁壮成长呢。”
布洛萨略微放下心:“可是为什么迟迟不愿意破壳?”
“这个嘛——”庞戈斯垂下眼睫,拉长了音调,故意逗弄得布洛萨心痒痒,最后才笑道:“因为我们的艾斯欧菲塔在闹情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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