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蔚然很少回来,估计也是怕他饿死在家里就找了一个保姆。
卿姨当天临时有事到的时候有点晚了,敲门在门口等着正准备道歉,陆珩姜垫着脚打开门,她笑眯眯问:“哎呀小少爷是你来开门呀,你妈妈呢?”
陆珩姜错身让她进来,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双手背在身后抿了一会嘴唇,过了许久才小声问他:“您会做饭吗?”
这个您字给卿姨喊懵了,这小少爷真有礼貌,那会儿的陆珩姜就长得很漂亮了,精雕玉琢似的又有礼貌卿姨立刻就喜欢的不得了,连连点头说会。
她放下自己的行李箱,连房间都不去了就先到厨房准备给他做饭,结果看到了桌上的一个牛肉罐头,还有一把染着血的剪刀。
她吓了一跳。
“小少爷你受伤了!”
陆珩姜点点头,把手给她看,被剪刀划了一个口子,由于背在身后把衣服染红了一片,他居然都没喊疼,连眉头都没皱。
卿姨心疼坏了,立刻拉着他将人按在沙发上让他别再乱跑,又问他知不知道药箱在哪儿,陆珩姜伸手指了指电视柜:“里面有止血药和绷带。”
卿姨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帮他处理了伤口就立刻去厨房做饭了,打开冰箱发现里头的蔬菜瓜果几乎烂掉了,肉类也腐坏了。
她拿了两颗鸡蛋,又找到一包挂面,做了个简单的鸡蛋面端出来,陆珩姜饿坏了,可吃饭的动作依旧小口秀气,斯文至极。
卿姨看着他吃完,将电视打开让他玩一会儿自己去洗碗,等会带他出去买菜,正好让他给自己指指路,也带他出去放放风。
谁知陆珩姜礼貌说:“家里有车,您要是会开的话钥匙在抽屉里,下了山右拐再走一千米有一个菜市场,这是我的生活费。”
卿姨接过他递来的卡,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珩姜已经上楼了,心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么礼貌并且排外吗。
她买完菜回来,见陆珩姜还没下来,她买了一些冰激凌放在冰箱,拿了一小杯上楼给他吃,听见书房有声音,探头一看才发现他正在画画。
她看不出好坏,只是觉得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画得出来的,卿姨把冰激凌放在桌上让他吃,陆珩姜看了一会,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卿姨。”
卿姨那时候只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等到陆蔚然回来她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那么一个高贵又漂亮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美。
她就像个冰美人,不会笑,也没有情绪。
卿姨这才觉得陆珩姜也是一样,不会笑,也没有情绪,作为一个五岁的小朋友怎么能没有情绪,疼了不知道哭,高兴也不知道笑,时时刻刻都那么理智。
她的小孙子每次回乡下总是撒泼打滚儿,追着鸡鸭欺负,闯祸了就找她寻求庇护,像个招猫逗狗的皮猴子。
陆珩姜就像个没有情绪的精致人偶,食不言寝不语,作业不用别人催促,吃完饭也不看电视不玩手机直接上楼去画画练字。
卿姨觉得这样不行,小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压抑呢,于是在回老家的时候顺便将一只小奶猫带了回来,还不能吃猫粮,只能喝奶。
那天陆珩姜很高兴,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奶猫,想碰又不敢似的虚虚点在他的肚子上,仰头问:“卿姨,我能抱它吗?”
“可以呀,以后它就是少爷的好朋友了,你还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嗯……”陆珩姜想了想,觉得小奶猫特别软就起了个名字叫布丁,一回家就抱它玩,给它喂奶跟它说话,让它快快长大。
卿姨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笑意,特别甜。
小奶猫生病了他就急的饭都不想吃,每天跟布丁一块蔫蔫儿的,等它好了又开心的跟什么一样,还给它画了副画,特别传神。
结果好景不长,陆蔚然有一次回来看到了地上的猫毛,质问哪里来的。
卿姨跟她解释:“我看少爷太寂寞了就给他找了只猫,他比以前开心多了,每天都抱着布丁跟它说话跟它玩儿,以后您不在家的话也有人陪他。”
卿姨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纰漏,陆蔚然上了楼,看到了在桌边画画的陆珩姜,还有窝在桌上的那只猫,脸色冷的几乎能把人冻僵。
“妈妈。”
“我跟你说过什么,谁允许你养猫?”陆蔚然越走越近,陆珩姜熟悉她这个表情,惊惧的一把抱起猫护在怀里:“您别伤害布丁!”
陆蔚然踩着高跟鞋到他面前,哒哒哒,如同一个倒计时般落在他的心上,陆珩姜紧紧护着布丁直到靠上了书柜退无可退。
陆蔚然略微弯腰从他怀里拿走布丁,陆珩姜不肯放,被她狠狠甩了一耳光,整个脸都木了,眨了眨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
猫被拎走,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甚至亲昵地在陆蔚然的手背上舔了舔示好,陆蔚然厌恶地掐紧猫脖子。
“不要!”陆珩姜瞳孔倏地一缩,比他第一次被关进小黑屋还要害怕,恐惧的直摇头:“求求你妈妈不要!我以后不养了,你放了它吧,不要杀它。”
陆蔚然居高临下看着他,冷淡道:“我同你讲过许多次,不要有欲望,你因为这只猫有了欲望,为它高兴为它痛苦,它就必须死。”
陆珩姜哭的满脸是泪,疯狂摇头抱着她的腿哀求:“不要,妈妈求你,我以后会乖的,我不养了,什么都不养了,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不要有欲望。”
小奶猫发出微弱哀鸣,四爪疯狂抓挠,可因为被人掐着脖子悬空而找不到支力只能徒劳的抓着空气试图寻找逃生之路。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求求你不要伤害它,我真的不敢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陆珩姜拼命哀求但没有办法,他跳起来想要捞,解救他的小布丁,因为身高差陆蔚然只需要扬起手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小奶猫的气息越来越弱,抓挠的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
陆蔚然表情冷淡,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就那么平淡地将一条小生命掐断了。
陆珩姜够不着,又急又心疼,等了不知道多久,陆蔚然白皙手指一松将猫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软软的摔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陆珩姜跪在地上哭,想碰小布丁又不敢碰,不敢相信它已经死了,明明几分钟之前它还乖乖的舔他的手,他还跟它说:“不要闹,一会儿画完画就跟你玩儿。”
他的画还没画完,他把小布丁这只橘猫画成了一只金色的老虎,跟它说你以后也要这么厉害,长这么大。
可它永远没有机会长大了,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它连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它的小主人明明很喜欢它的,为什么突然就掐死他了,小布丁的眼睛还睁着,仿佛想要对天诘问。
陆珩姜死死憋着眼泪,却仍旧憋不住地往下掉。
陆蔚然抽过湿纸巾一根根擦干净手指,将它扔在了猫身上:“你要知道,它的死亡是你造成的,你的欲望,你的偏爱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如果你对它没有欲望它就不会死,所以……”
是他造成的?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闷雷打在了陆珩姜的心尖上,将他幼小的心灵劈得粉碎,满脑子都在回放陆蔚然的话。
是你造成的,它的死是你造成的,如果你对它没有欲望它就不会死。
第56章 斗转星移(六)
陆蔚然的高跟鞋踩在地上那样清脆,点地果断没有丝毫迟疑地出去了,小小的陆珩姜跪在地上抱起仍有余温的小布丁,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小布丁,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养你,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死,你就会长得很大很健康,对不起……”
卿姨发觉陆蔚然的情绪不对劲便跟着上来了,在门口没敢进来,眼睁睁看着她掐住猫的脖子窒息,然后嫌恶地将它扔在了地上,如一摊垃圾。
“太太,那是少爷的宝贝啊!就算不是,那也是一条小生命,您怎么能……怎么能……”卿姨实在说不出口,陆珩姜哭都不敢大声,压抑着太让人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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