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没说的是,他知道韩文轩跟时家的关系,所以当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时,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却偏偏去了韩文轩的实验室,更是不惜跟家里决裂,也要跟着一起来这危险的战场。
在这儿他见到了横飞的血肉,焦黑的伤口,痛到几个人都按不住的重伤士兵,还有那些可怕的虫子,但他都没有后悔。
因为这里有时易。
于是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可怕,他都能适应。
因为有时易,他似乎就有了希望。
时易轻抒了一口气,摸了摸苏因的脑袋,正准备说些什么,屋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蓬头垢面地扯着嗓子喊,“苏医生呢?病人反应太剧烈,需要加大用量……”
苏因浑身一僵,手臂突然收紧用力抱了抱时易,然后从他怀里挣开来,一边往病房里跑一边回头朝他喊,“你等我……我晚点来找你,等我啊!\"
时易整个人还有些恍惚,下意识朝他挥挥手,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Omega要出现在战场上,除了像他这样战斗型的,就是成为军医,但这一项也是千难万难,毕竟部队里全是Alpha。
这孩子,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呢?
“怎么了?”江逐见他在发呆,有些担忧地走上来,碰了碰他的脸,紧张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时易轻轻咬住下唇,凝重道,“我好像,很过分……”
他不是Alpha,却也不认可Omega,似乎哪一方的阵营都没法融入进去。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心底对Omega先天弱势的观念,其实就连他,都是不愿意成为Omega的,所以才会那么拼命,才会那么想要改变。
明明这对于从来没有选择的Omega来说,才该是体会这种不公最深的。
时易闭了闭眼,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掌心。
他不该只想着自己,也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到那份痛苦和不甘。
他更不该总想着逃离,而该接纳。
接纳这个身份,这样的身体,从心底里认可Omega藏在柔弱外表下,跟旁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坚强的心。
他想,他有了除了变强之外,也需要拼尽全力去做的事了。
“不会。”江逐听到那句话,瞳孔微缩,抓紧了他的手腕,将他捏成拳的手掌强行摊开,轻轻摩挲着上面鲜红色的月牙形掐痕。
轻柔地按了按,又绕着打圈,在时易感到微痒想要收回的时候,将它握进掌心。
他的掌心温热,而时易的指尖冰凉,一冷一热触感明显,时易有些被烫到了,而且这人来人往的,他正想用力挣扎,就听到江逐低声道。
“你很好。”
似乎是觉得力道不够,又加重语气强调了遍。
“非常好!”
时易的心脏猛地一跳,不自觉红了耳朵,整个人都气息都柔软了下来,明明战场上是杀伐果断的煞神,此刻却像温软无害的小猫,诱得人只想在那绵软的发丝上轻揉一把。
而且明明羞得都快要暴躁了,却到底没有挣开他的手。
江逐对时易的所有情绪变化分外敏.感,虽然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他再亲近一会,甚至更亲密一些,但也很清楚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这家伙恐怕会直接炸毛。
所以只能有些遗憾地赶在他彻底暴躁之前把人放开,又帮他理了理被苏因弄乱的衣领,按了一下他的肩,“你不是来看他们的吗?进去吧。”
时易瞬间回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推开人往里面跑去。
战斗的时候不觉得,但这房间里面,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炼狱了。
缺胳膊少腿都是好的,甚至还有被炸得只剩下半边身子的,被药吊着半条命,哀嚎着哼吟,气息都越来越弱,排队等着修复舱。
修复舱确实好,无论断手断脚就是只剩下一口气都能完全复原,但这样近乎逆天的功能自然也有弊端。
它的效率非常低。
像之前他打架,把人收拾得断手断脚,修复舱里得躺个三天左右,如果是连根砍断或者炸断,那要从经脉肌肉骨骼一点一点修复,起码要有个小十天半月,如果是像这种半边身子都没了,起码是好几个月的时间。
可受伤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要占上起码好几天,而且修复舱价格又贵,就是几千几万台都不够用的。
所以很多轻伤的根本是来都不会来这边,领了药包扎一下就自己回了营地,第二天还得接着上战场,地位非常低的,就是重伤濒死也会被认定“没有救治价值”,可能就只是放在走廊里给打上镇定剂,眼睁睁看着那生命的流逝,连动手术的价值都没有。
时易看着胸口发涩,闷闷涨涨的不知道该怎么排解,然后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苏因穿着一身白大褂忙前忙后,一张漂亮的小脸满是严肃。
而不远处同样有几个这样打扮的人,仔细看看,似乎都是他曾经见过的同学。
在这个病房里,相比之下竟然显得这群Omega要比别的Alpha和Beta医师更多一些。
也没有人会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们,甚至很多人都没意识到眼前替他们忙前忙后的人是名Omega。
这里的身份,只有医生和病人。
没想到难以共存的现象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时易微微低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看着苏因他们认真的态度,隐隐觉得欣慰,又有些感动。
起码他们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虽然不知道韩文轩把他们破例带进来花费了多少心思,又要花费多少心思照看,但起码确实是能帮上忙的。
时易定定神,卸了去找他们说话的念头,安慰了两句受伤严重的下属,结果一扭头就被一个当头暴栗敲懵了。
然后就在第二个暴栗即将落下来时,被江逐中途截住。
时易捂着脑袋抬头,这才看清,满脸怒意的时煜站在他面前,表情非常恐怖,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瞬间怂了,呐呐开口道,“哥……”
“走开,我们兄弟俩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时煜没理他,偏头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江逐,恶声恶气道,然后用力将他甩开。
江逐也只是下意识举动,反应过来才发现这事自己确实没有插手资格,只能默默后退一步,站在了时易身旁。
时煜轻哼了一声,看向时易,又恢复成了那种恶狠狠的表情,握着他的手腕往外拖,“你给我过来!”
要不是这里人多,顾虑着时易现在的身份大小还是个领导,肯定直接拎着耳朵拖走了。
时易眼看这越走越偏,不知怎么有些怂了起来,“那什么哥,这还打仗呢,我还得回去指挥,有什么事等打完再说呗……”
时煜冷笑一声,“你们第七军团的阻击任务已经完成,连第一军团都来了,还有你们什么事?”
他推开一扇门,把时易甩了进去,然后反锁上门道,“再说了,咱爸都在这里,你还想怎么指挥?就算你自己不累,也得替你手下那群伤兵考虑吧?”
时易彻底被堵得没话说了,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屋中央,头微垂,乖乖等训。
时煜看他这样,就是肚子里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他将时易的作战影像投放到一旁的大墙上,从他放弃热武器直接跟虫子肉搏,到用自己做诱饵进行大爆破,甚至重点部分还放大,倒放。
赤.裸裸的公开处刑。
“看看这姿势,多英勇,这一招一式帅气的,一次性灭杀两只,简直是身先士卒浑然忘我啊……”
时煜每说一句,语气就加重几分,时易的小心脏下意识一抖,总觉得这人怕是已经气疯了,准备直接拎起他暴揍一顿。
毕竟他以前就是个惯爱惹事的料,时煜从小也没少揍他。
“不过,我想说。”时煜话头一转,抬起了手。
时易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他就是在外面再凶狠霸道,面对自家大哥总还是怂的明明白白的,毕竟这人收拾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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