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家都吓走了,这才“哗啦”一声从溪中抬头,抬手一抹脸上的水,颇为满意的跑到林子里去捕猎了。
他久居东山,根骨奇异,幼年时是只吃生肉的,逐渐大了后,才渐渐适应他阿纳人族的吃法。这也是少年的双亲放心傻孩子下山的原因之一。
别管如何,好歹饿不着……
只是这里并不是东山,地处府县周边的山林,是多有猎户樵夫来往讨生活的。
春季万物复苏,山上正是养人出货的时节,许老汉年岁大了,没什么活计可干,就总是赶着天不亮,上山捡些树枝子,捆到一起,用竹竿挑到山下集市上去卖。间或哪日运气好,能采到什么药材或珍贵的菌与笋,也都一起卖了收用。
今日他也如往常一般,挑着两担树枝子下山去,春日的柴被露水湿了,要沉一些,老头便走的有些慢。不过也无妨,这山他走了十几年,并没有什么大型的猛兽,稳妥的很。
半山腰路过一处林中山包,老汉打算擦汗歇一歇脚,刚放下柴,抽出汗巾子,就听怎么身后边的山包有动静?“咯吱咯吱”的,天还没亮,怪渗人的!
老汉也不信邪,把巾子甩到肩上,就悄声绕到山包后边。老花眼使劲一挤,瞪大了往前一瞅,就见一道小黑影团在一起,动来动去。
老汉伸着手里的棍一扒拉,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啊呀”一声跌在地上,做了个大马趴,眼前一黑差点没过去!
只见熹微的晨光中,雾气朦胧的笼罩在一个身影上,那身影此刻正转过头,手里拿着半只被啃得稀碎的山鸡,脸上沾着鸡毛与鸡血,嘴里还“咯吱咯吱”轻快的嚼着鸡脖子,那牙口锋利的,骨头渣子都嚼稀碎!
黑影的一双眼睛在晦暗中,尚且如狼目一般,泛着微微的幽光。看着扑倒在地上的老头,黑影歪了歪头,蹭掉了嘴边的一根鸡毛,随后竟出了声。
“嗯?你吃不吃?”
老头手里的小棍直抖,黑影疑惑的挠了挠头,而后“圪喽”一声,微微打了个小嗝……
边关昭城,一轮红日从一望无垠的戈壁上雄浑升起,光耀四野。
一队轻骑踏着朝阳的余晖而来,马蹄飞快,卷起的烟尘如聚,久久不息。这群人头戴将盔,身披铠甲,一个个身躯挺拔,煞气四溢。
为首的一人更是器宇轩昂,威仪赫赫。回看之下,直道是金羁络骏马,锦带横长刀。
还未等守城将士照例问话,一个黑脸副将出了队列,勒马上前。他气沉丹田,嗓音如钟,抬头朝着城门楼就是一嗓子。
“平成王正一品镇国威武大将军赫连宗朔,挟帅印赴任昭城,兀那守卫!速速开城门!”
人的名,树的影。守城卫一听是平成王大将军宗朔来了,不由有些激动,下意识就想开城门迎接,只是旁边的上官却对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在原地不要乱动。
那上官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急的要命,不是说月中才能赶来,怎么早了竟整整半个月!有些事他们还没埋死!眼下只能拖了,以求昭城的原守将,他的顶头上司能有个主意,或杀或交兵认命,只在一念之间了!
“哦?有何凭证,御令是月中换防,怎么此刻便来了?尔等怕不是敌军的奸细冒充,来刺探军情的!”
宗朔冷笑一声,根本不欲与这厮多做纠缠,只见他抽出腰间黑金斩马|刀,挥臂往城门楼顶一掷。如此远的距离,刀却“嗖”的一声,正中那上官的脖颈,刀尖去势不减,没入城楼后的石柱上,刀柄犹自“嗡嗡”颤抖,那上官的颈骨都砍断了,但乌金的黑刀却滴血未粘!
城上一片哗然!宗朔此刻亮出帅印与虎符,大喝一声。
“开门!”
在场兵将心中大震,无人不从。只一会儿的功夫,昭城守兵自发开始奋力拉城门吊绳,机扩“吱嘎”响动,城门大开!
城下悍将们登时跟在宗朔左右,驾马飞跃至城中,气势斐然。
与不绝如线的边关重城不同,定平府丘山山脚下的农家院里,却是炊烟袅袅,平静安闲。
一个少年正坐在农院里的饭桌子边,双腿蹲在凳子上,一手捧碗,一手挥舞着筷子,低头努力扒饭。
炕上磕烟斗的老头还比比划划的和老伴讲述,“嗨呀,那是吓我老汉一跳啊!天光不亮,土包后头黢黑一道影,正血丝呼啦的咬骨头吃,咱还以为是什么猛兽野鬼呐!哈哈哈。”
这个桌前甩着筷子奋力干饭的,正是身无分文的“江湖儿女”阿曈,他正吃的投入,就听老头说什么鬼,登时抬起头,炫了一嘴饭,鼓着腮帮子,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呜噜噜说话。
“鬼?什么鬼!”他有些怕鬼,对这个字就格外敏感。
老头见阿曈饭还没嚼烂就说话,赶忙摆手,“没有没有!快吃饭吧。”
看少年低头又去认真吃饭,许老头才又和瞅着阿曈笑眯眯的老伴说话,“等他一出声,我才瞧清楚,嗐!是个小孩啊,饿的正吃生肉呐,我这不就把人带回来了,好歹给他吃顿饭。”
老妇人也说,“这看着头上也没红孕痣,该是个汉子吧,诶呦,挺俊的,就是小了点,比咱家娃还矮呢。”
老夫妻俩人只有一个儿子,但却总是病弱,比寻常汉子就矮些,前几日送去镇府上的医馆针灸治弱症,赶巧今儿没在家。
老头一听这话,却对老伴连连摆手,说真奇了,“别看娃子小啊,咦诶!劲儿大的呦,你猜怎么着,单手拎两捆湿柴!”
老妇人登时啊了一声,转头看着仿佛细胳膊细腿的阿曈,老汉指着门外的柴,“看着没,这娃替我拎下山的,一路轻快,大气都没喘一口!”
老夫妻像看稀罕物似的,瞧着吃饭的阿曈,阿曈也不怯,还边吃边抬头,满脸饭粒子的朝老妇人点头,“那个,婆婆?你做饭真好吃!和我阿纳差不多!”
阿曈觉得白头发的叫婆婆应该没错,直到看着对面的人笑了,这才安心接着吃。
就这样,阿曈连吃四大碗,才拍肚子说饱,那老妇人直笑,“诶呦,怪不当力气大呢!”
直到郑老头在炕上歇够了脚,也平复了今日颇具奇遇的心情,这才出门扛起柴,连带昨日采摘的菌干一起,要走到镇府的集市上卖出去,顺道接儿子回来。
阿曈放下饭碗,正好没事干,看着老汉抗柴辛苦,就自告奋勇,要送老人家去镇上。
老头一乐,也答应了,就此出了门。一路上,一老一少,两人鸡同鸭讲,三搭四不搭的,还唠的挺好。
直到说到离家来做什么,阿曈才很肯定的说道,“找媳妇啊!”
老头哈哈直笑,“你才多大,小娃子一个,找媳妇啊!呦,知道媳妇是啥子么。”
阿曈不乐意别人说他小,就抱着柴噘嘴,“知道啊,我阿塔都告诉我了,媳妇就是一起睡觉!”
“哈哈哈,说的没错!”
于是,山路上尽是少年嗓音清澈的叽叽哇哇,还有老头欢畅的笑声。
第四章 一饭之恩
定平府热闹依旧,只是阿曈却老老实实,目不斜视的跟着许老头往前走。
阿曈暗自奉劝自己,没钱啦!看着这些花花绿绿要心痒痒,闻着味儿也要淌口水,这可怎么好!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老头也麻利,卖了柴就领着阿曈往医馆走,去接自己体弱的儿子。可没等两人到地方,就见宽阔平整的主路尽头,一众官差吆喝着鸣锣敲鼓的开路,最后停在府衙门前,利索的张贴榜文。附近的百姓都乌泱泱的围过去看榜,还有白着胡子的老先生一字一句的给旁边的人念。
阿曈哪见过这等热闹,登时仰着头屁颠屁颠的往人群里钻,老头见状摇头直笑,没去凑那个热闹,转身往前方医馆里拐,但走到医馆门口,却听里边的两个伙计嘘声叹气。
“唉,边关吃紧,又要征兵啦,不知道能不能打起来。”
“你没看那榜文说,连镇国将军都驻守到昭城了,将军刚去就斩了数十个贪官酷吏,以正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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