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野叹了口气:“行吧,那就我来说。”他重新走到了齐严青的身边,又一脚踩进了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中。
鞋底一碾,底下的人吐出大口鲜血,再次发出了痛苦急促的喘息。
“他的命是我从红衣女鬼的手下抢回来的,之后无数次遇险也是我救的,在他得罪了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所有人避之不及,只有我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替他担保。”
说到这里,刑野眼底一片冰凉,更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垂眸看向齐严青,眼中酝酿着滔天的雷霆:“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苦?”
“就像你当初一手捏爆了我的心脏,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当时是多么的痛苦,嗯?”
听到后一句话,谢宗洲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逆天大谎一样,心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不知道他们之间门有什么仇恨,从而按捺不忍冷静旁边的顾平生,跟着胸口剧烈一痛。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指尖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紧盯着刑野的心口上,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真的?”
满脑子戾气的刑野就像是陡然站在了风口上,顾平生的声音就像是那清凉的风,唤回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顾平生的声音很不稳,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刑野瞥了一眼底下半死不活的人,突然有了点后悔。
他一直都觉得报仇这件事,很无趣也很乏味,就像是他来荒诞世界之前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命,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一样,让他提不起丝毫的兴致。
但是他刚才明显失控了。
这事前前后后说起来有点黑暗,就算他要折磨齐严青,也不该当着顾平生的面。
刑野立马收敛了脸上外溢的恨意,对着人扯了扯嘴角:“怎么了,小顾老师,是不是吓着你了?”
回答他的,是一道锃亮的利光。
从顾平生手中刺出的匕首,自然不是奔着刑野而去。
它带着势如破竹的狠厉,笔直地朝向齐严青的门面,眼看着就要洞穿人的头颅,猝不及防的刑野下意识给人拦下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离齐严青只有半个指节高的匕首,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平生:“小、小顾老师?”
顾平生皱了下眉头,不理解刑野的阻拦:“不杀了他么?”
顾平生说这话,刑野完全没有想到,以至于半响都看着人发呆。
前者误会了后者的意思,将匕首收回后淡淡地分析道:“如果你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就死了,那我们现在就得把他带走,表世界不止他一个神级玩家,你动用力量的时间门过长,会引起系统和他们的注意。”
谢宗洲现在受了刺激,他听那嗓音和语气仔细分辨,隐隐窥破了刑野在顾平生身上施加的错乱认知,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顾平生。
此时的他无暇思考顾平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口拔高了声调:“顾老师,你——”
顾平生一句话就截断了他的话。
“齐严青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但他没有反抗。”
谢宗洲猛地转头往地上看。
在他印象中的齐严青,坚硬得如同寒山之上屹立不倒的磐石,即使是在这样的危机情况下,也能撑着摇晃的身体,半立起身。
他确实如同顾平生所说的那样,对于刑野的杀手,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抗,喘息着又沉默着,愧疚地看向刑野。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刑野刚才的话都是真的,齐严青确实做过恩将仇报的事。
可是谢宗洲还是难以置信,因为齐严青对刑野的忠诚众人有目共睹,哪怕在独立出来成立秩序公会过后,齐严青对刑野的称呼仍旧是恭恭敬敬的一声会长,多年未变。
他张了张口,近乎哀求地看向齐严青:“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吧,会长?”
齐严青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确实……咳咳!”
齐严青呛咳了两下,抬眸看向了自己发抖的右手。
自从刑野死了之后,这么多年来,他不敢轻易入睡,因为每当午夜梦回,就能看到当初那抹血色残阳,阴冷得可怖。
他发誓要用这双手为刑野保驾护航,助他们的会长登上至高之位,可到最后,这只手却穿透了刑野的心脏。
血在那个时候是滚烫的,顺着他的手腕流下,似乎也流进了刑野满是不敢置信的眼睛里。
齐严青能够想象得到对方当时有多么痛苦,因为刑野并没有立刻死去,人的嘴里吐着血,凶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因为剧烈的挣扎,在他的皮肤上刮出了道道血楞子。
刑野轻易不大声说话,却在那个时候,撕心裂肺地问他:“为什么?”
因为……
“因为你必须死。”
事到如今,齐严青还记得当时虽然沉痛到心裂却不得不去做的决心,他怕看见刑野,也怕梦见过去的日子,却始终都不觉得后悔。
所以……为什么他不会觉得后悔?
顾平生突然开口问道:“刑野必须死的原因是什么?”
听到顾平生的问话,齐严青才发现自己沉浸于过去的记忆,将那时的回答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他的话虽然没头没尾,但顾平生结合当下的场景,猜测了个大概,由此提出了疑问。
齐严青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试图控制住他。
他本来能够抵抗,却因为重伤虚弱,也因为面前的刑野,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心力,被顾平生成功地使用了技能。
顾平生再一次询问齐严青相同的问题。
也得出了一个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不记得了。”
“只记得如果我不去做,那么将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平心而论,听到齐严青的这句话时,顾平生大概就猜出事情的背后应该藏有什么隐情。
刑野和他一起失忆也就算了,连带着齐严青的记忆也动了手脚,必定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大事,伊甸园或者是系统,又或者是更高级别的存在,清除了所有人的记忆。
如果他没有猜错,同样的问题现在拿去问苏梦宇,对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可能像齐严青一样,说出个“不记得”。
但是,“不记得”这个字,说得太轻松了。
顾平生看过了刑野变成邪神之后,他把对方捡回去的记忆,也就是说,齐严青对刑野下手这件事,时间门线应该排在对方成神之前。
他不敢保证在那之后过去了多久,但他可以肯定,那将是漫长的岁月。
漫长的岁月流逝,漫长的时间门轮转,昔日茫茫沧海都能变作沃土桑田,可是当刑野刚才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的仇恨依旧鲜明得让人触目惊心。
要记得多么深刻,才能仇恨到今日,仍旧记忆犹新?
这怎么能不叫顾平生心痛。
他转向刑野,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或许当年的事有什么隐情。”
顾平生深吸了一口气,决然地说道。
“但如果你要现在杀了他,我会帮你。”
听到前一句话,刑野还没有什么反应。
直至后一句话从顾平生的口中说出,他才迟缓地转过了头来,再一次看着顾平生发起了愣。
半响他难以言喻地笑叹了一声:“你人设都快崩了好吗,小顾老师。”
顾平生的神色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说笑。
他在等待着刑野的选择。
刑野突然觉得手里捏着的心脏有千斤重。
只要他捏碎这颗心脏,那么齐严青身死是早晚的事,哪怕是系统的道具也救不活他。
他垂眸看着等待审判的齐严青,分不清对方脸上是什么情绪,但他能分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
刑野现在所有的情绪,只为一个人所动。
那个人叫做顾平生。
于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刑野倏然往旁边一倒,挂在了顾平生的身上。
男人猫儿一般哼哼唧唧起来,似是与他撒娇地说道:“我好累啊,小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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