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第三道封锁墙终于在哀鸣中碎裂。
肆虐的能量波冲刷着所有人的视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被悉数吞没,世界仿佛变成了静寂的虚空,只余下一片惨淡的空白。
此刻,万将内部血红的警示灯正在疯狂闪烁。
周九鸦咬紧牙关,双目充血,唇角缓缓溢出血色。
A级以上的机甲就不再是手动操控,而是通过神经链进行连接,而精神力阈值越高的驾驶员,跟机甲共感的程度也就越高。
因此不仅仅是周九鸦,这一刻站在最前面的机甲驾驶员都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们双眼发红,瞳孔亮得吓人。耳孔因为巨大的爆炸冲击而流出了血。
但是没有一个人松手,也没有一个人退后。
而这时,伤痕累累的虫族散开,露出里面破损不堪的机甲体。当完全只需要执行防御功能的时候,机甲并不会展开为完全形态,而是类似于救生舱一样的椭圆形。几秒后,舱门在一阵黑烟中弹开,发出一声破碎的声响。
霍闲风半身染血,抓着江瓷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无数人拼命支撑起了最后一道防御墙,而他们的身后还有更多的同胞正拼命奔袭过来,就像是无数条奔向大海绝不回头的川流小溪。
不断地有能量加入进来,于是这最后一道防御终于死死抵挡住了可怕的能量狂潮,四周被挡住,最后的能量余波只能往上直冲云霄,将黎明前最深最暗的黑影悍然冲破。
一如当初无数虫族不惜生命奔向深爱的王,而此刻,无数的人类是奔向守护的未来和家园。这一次,人类不必被迫抛弃家园奔逃流亡,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守护者了。
霍闲风第一次,对这个曾经一直认为弱小的种族生出了欣赏和敬意。
每个种族都有自我繁衍的规则和方式,但是当面对足以威胁到族群生存的危机时,大部分生命都会做出同样勇敢的守护行为。
在虫族眼里,王就是最重要的,王的存活就是种族繁衍最好的保障。而在人类眼里,他们的家园,他们无数的同胞才是种族繁衍的未来。
所以这一刻,所有的生命,不论种族,都不惧生死地做出了同样的守护行为。
霍闲风安静地注视眼前这相似的一幕,忽然间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霍朝跟他说过的话。
[小风,我承认人类不比虫族,的确弱小,还有很多很多不好的个体存在。但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那个人如同太阳般温暖地笑着,并不因为自己和自己种族的弱小而感到自卑,反而坦然,
[但终有一天,你会对我们有所改观,你会发现即便最暗淡的星星,也会发光的。]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只有霍朝会成为王唯一承认的挚友了。
他的确像裴长云所认为的那样,集聚了人类身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他明明长在幻神教的污泥里,却依旧能够生长出最干净灿烂的样子。
“霍闲风……?”
大概是见到他的眼神太过特别,江瓷忍不住轻声喊他。
“你怎么了?”
“没什么。”
霍闲风垂眸,回答道,
“只是发现有个赌约,好像输给了某个笨蛋。”
“……”
打赌输了?
江瓷愣了一下。
说到打赌这个事情,江瓷从认识霍闲风开始跟这家伙打赌就没有赢过。后来他吃了教训,就再也不跟对方赌了。但没想到,这家伙也有输的时候。
一般而言,“输”这个词,是不会存在王的字典里的。但是这一刻霍闲风却如此轻易又随性地说出来了,甚至他的眼里还分明露出笑意来。
看来还输得很开心。
江瓷其实知道“某个笨蛋”这个词是在说谁,他眼底湿润,但却只是笑着调侃。
“哦,这个世界上竟然还能有人让你打赌输了?”
霍闲风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头望向天空。方才恐怖的爆炸余韵终于开始减退,并逐步开始消散。
“阿瓷,”
“嗯。”
“你今天好厉害。”
江瓷一怔,他转头看向霍闲风,微微动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霍闲风捂着侧脸嘶嘶抽了两口冷气,
“打得我好疼。”
“……谁让你脑子不清醒。”
江瓷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凑近过去想看看,但就在这时,那条尾巴就再次圈住了他的腰。霍闲风单手掐住老婆的下颚,学习对方之前的“霸总强制”姿势,低头吻下去。
“不过带着我的虫蛋跟别人结婚……这可不行。”
“……唔。”
而另一边,贺准也从禁渊的驾驶舱里面出来了,比起行动自如的霍闲风跟江瓷,他完全就是虚脱到只能爬出来。
禁渊也没有展开完全形态,而是同样的防御形态,但是当贺准从禁渊的驾驶舱出来之后,却发现外面并不是地面,他也没有看见虫族,
贺准睁开眼看见的,囚鹰的外机残骸。
囚鹰是莱茵斯特的机甲。
“小贺医生,囚鹰已经完全损毁了。”
——这是禁渊的声音。
因为囚鹰是完全形态,而不是像澄月和禁渊一样展开了防御状态。而在爆炸的那一瞬间,贺准被禁渊装入了驾驶舱,而后面囚鹰也自动变形,笼罩在了最外层。
禁渊不能理解。
“奇怪,按道理来讲,这种程度的爆炸中机甲的程序应该自动变形成防御状态才对。”
“……”
贺准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想明白了原因。
这的确是莱茵斯特的保护,但那个人知道,贺准不会像江瓷接受澄月一样接受他的机甲囚鹰。所以囚鹰没有展开防御形态,而是在执行完最后的保护任务之后,就销毁于爆炸中了。
贺准满身血污,他跪在地上,四周是囚鹰耸立的残骸,唯有上方的一处破开的洞口落下了光。他怔怔地望向天空。触目所及一片赤红,那是爆炸余波散去之后的微光。
贺准听见了外面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尖叫声,还有痛哭声。
——这代表他们胜利了。
那座地狱般的白色囚笼终于坍塌破碎,灰飞烟灭。
贺准呆呆地望着,一直望着不曾眨眼,连眼泪什么时候流了满脸都不知道。他的眉头细微颤抖,空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表情。
像是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痛似的,他忽然捂住胸口,身子猛地深深弯曲下去。
“哈……哈哈哈……”
禁渊听见了青年发出了嘶哑而艰涩的笑声。接着,它看见那个人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禁渊其实并不明白这到底是哭还是笑,是悲伤还是快意。
随后,它就不必用程序去判断了,因为下一秒,一直以来冷静自持仿佛机械的贺准,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地崩溃大哭。
他不必再压抑了。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他终于……可以哭了。
于此同时,科学院内部的秘密医疗室内,也爆发出一阵喜极而泣的声音。
“起作用了!起作用了!”
“提取的抗体起作用了!!!”
裴长云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因为痛苦而皱起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微弱的呼吸逐步开始恢复,而旁边各种标红的数据也开始逐渐趋于一个安全的数值。
无数医生激动到难以自持,而等候在医疗室外的秘书长赵鹤听见里面的欢呼,终于忍不住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陛下……”
“陛下……”
这位坚毅刚强的alpha秘书长捂住眼睛,他死死咬住牙,却依旧止不住让喜悦的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然后在光洁的地面落下点点水渍。
这一刻,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拥吻。
而远方,无数虫族也支起庞大的身躯,它们震动着腹膜,高亢而欢愉应和着,各种声音交融在一起。如同一曲苍凉的挽唱,却又像是一首赞颂胜利的凯歌,随着战场上呼啸的长风传抵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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