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我没有珍珠。”玩家边说边回头看了眼窗口,这里看不到奕行和那些怪物,她有些担心。
玩家干脆伸手,从空中摸出两张卡牌,一张防御卡,一张治疗卡。
看到带着绿色光芒的卡牌,玩家松了口气,俯身轻柔地对床上的人道:
“这位……阿姨,我帮你治疗,治好后你能不能把你女儿的手套借给我?”
听到“治疗”和“女儿”两个词时,女人僵直的双眼明显一缩。
“不、不,别给我治疗。珍珠你快走,离开村子,永远不要回来。妈妈、妈妈已经治不好了。”
玩家明白过来,她又把自己当成她女儿了,而珍珠是她女儿的名字。
“没用的。”女人眸中含泪,眼睛却依旧睁得很大,像是想再多看看“女儿”。
玩家不忍戳破她的幻想,能给女儿取这样一个珍宝般的名字,她一定很爱她女儿。
她捏住治疗卡,道:“放心,我能治好你,多严重的伤都能治。”
在玩家催动卡牌的时候,女人却单臂撑着床单,艰难挣扎着坐起。
披在她身上的袄子,随着她的起身从肩头滑落。
玩家惊得后退了半步。
女人手臂的位置没有人类的骨骼皮肤,取而代之的是两条苍白的章鱼触手,一条上满是刀痕,另一条更是几欲断裂,只剩一层皮肉相连。
她腰间以下,也没有人类的双腿,只有一条条堆积在一起、被血液和蓝色液体浸湿的苍白触手。
如果忽略那些伤痕和不正常的苍白颜色,她的模样就和外面那些村民怪物无二。
正因为这样的不同,让玩家没法把她和那些怪物同等对待。
“你怎么会……这些伤痕是你自己……”
玩家猜到这满屋子的血是怎么来的了,也知道为什么血脚印到床边就消失,一时被震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血是女人四肢上的血,如果那还称得上是四肢的话。
血脚印在床边消失,是因为动手伤她的是她自己。
蓝色的液体是章鱼血的颜色,看这满屋子红蓝混合的血迹,女人怕是在自己还未彻底章鱼化的时候就动手了。
一个人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对自己的肢体挥下砍刀。
“我不能让自己变成那副模样,他们说这是海神的恩赐,可这样的恩赐夺走了我的珍宝。”
女人声音一滞,双眼也瞬间放空,更多泪水从她眼中滚落。
不知是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女儿,还是陷在了过去的梦魇中。
玩家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捏着治疗卡的手无力垂下,“对不起,我没法为你治疗。”
治疗卡只能治身体损伤,像是这类肢体异变的类型,不在“身体损伤”的判定范围内。
如果异变能算“身体损伤”,她这一张治疗卡不知能废掉多少异变类狩猎者的天赋。
女人朦胧的目光落回玩家身上,面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笑,“不用自责,我很快就能去见我的珍珠了。手套在抽屉里,你带走吧。”
女人的话让玩家以为她已经恢复了清醒,可她后面的话又要让玩家有些不太确定。
“手套有些小了,我给改了下,你以后能继续戴。很抱歉,妈妈不能给你亲手戴上手套。”
女人彻底卸了力气,倒回被鲜血浸透的床上。
她的眼睛依旧注视着玩家。
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她那视若珍宝的女儿。
玩家的心脏莫名有些难受,但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几乎喘不过气。
她一直以游戏的态度对待乐园中的一切,在她眼里副本里能称得上“人”的只有逃生者。
狩猎者都不能算是人,那是没有人性的怪物。
逃生者狩猎者之外的人物更不能算是人,他们是NPC,存在的目的是提供服务与钥匙线索。
现在,一个不过见过两次的NPC死在她眼前,她却难受得鼻尖发酸。
“可能是她有点像我妈。”
哪里像呢?外表不像,声音也不像,唯一像的可能只有那份对女儿的疼爱吧。
玩家揉了把眼睛,迫使自己移开视线,吸着鼻子走向房内唯一带抽屉的桌子。
·
一只章鱼。
两只章鱼。
三只,四只,五只……
奕行默数着倒下的章鱼怪物,22条血蛛丝环绕在他周身,随着他的移动,将一个个章鱼怪物绞杀分割。
他记得他被当成新娘献祭的那天晚上,海边一共有二十七道充满腥气的呼吸。
来的路上解决了六只,现在解决了十只,加上现在正漂浮在海上的老人,还有十一只怪物待解决。
自从发现献祭仪式,奕行没准备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者。
奕行轻身一跃,血蛛丝随即探出,将一只试图逃跑的章鱼怪物扯了回来。
章鱼怪物与半空中四分五裂,蓝色的血液撒了一地。
更多的章鱼怪物开始逃离,奕行紧追在他们身后。
每一个被追上的章鱼怪物,都在短短数秒内化作被整齐切块的章鱼刺身。
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完全倒转。
·
海湾边的礁石堆上,举着一把黑伞的总裁站在最高点,通过与村民的契约看着渔村里发生的一幕。
身穿黑底红边外套的少年,走在满是断肢残骸的街道上,红色的丝线拱卫在他周身。
他一步步走来,如同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修罗。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逃生者?”
一个比狩猎者还像狩猎者的逃生者。
随着那人走近渔村里仅剩的村民,总裁看见了奕行淡漠的双眼,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是狩猎者。
狩猎者面对猎物时,尽管表现的再平静,眼里也会潜藏着杀戮的兴奋。
他的双眼太平静了,平静中甚至带着些厌烦,就像是在面对一堆不得不处理的垃圾。
多么难以置信,他在渔村大开杀戒,却从没把他杀死的对象当做猎物。
而是……垃圾。
漫天红线袭来,渔村的景象从总裁眼中消失,画面重新变成了眼前风雨交加的海湾。
最后一个村民也死了。
不,还有一个。
总裁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个老家伙会把自己绑上竹筏,飘在海面上。
借着那个老家伙的契约视野,总裁看到一条粗大的触手拍了下来。
总裁一怔,随即微勾起嘴角,“终于来了。”
画面在翻腾的海水中消失,这次是真的所有村民都死了。
但总裁并不在意,他已经准备废弃这个副本,只希望临走前能把剩下的三个逃生者解决。
比老鼠还能藏、硬生生躲了半个月的人鱼。
明明很好解决、却被她活到现在的玩家。
坏了他计划、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苦心经营的副本的饕餮。
“还有那个家伙……希望他能机灵些,早点躲起来,别瞎凑合。”
总裁正念叨着,就听见了自己此时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哥!”
总裁骤然回头看,看向树林方向。
一行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最前边的是一身狼狈的赛车手。
“蠢货!”总裁暗自咬牙。
在赛车手身后,奕行指尖把玩着红色丝线,将它们当琴弦弹动,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兴味。
赛车手还在那边叫喊,“哥你跟他们说,你只是跟海怪契约互不伤害,根本没有害人的心思。”
总裁抿唇不语,他当然能这么说,就算让他对着黑夜说现在是白天都未尝不可。
问题是饕餮会信吗?
一个会在双方尚且作为同伴的时候打断他契约的人,一个看向他的目光像是看猎物的人,会相信他的话、会放弃与他敌对吗?
多奇怪,饕餮看章鱼化的村民,像是看烦人的垃圾;看同为逃生者的他,却像是看有趣的猎物。
玩家看了看礁石上的人影,又看了看面色焦急的赛车手,以及仿佛等着看好戏的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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