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法大学伪装天才后我告白了(194)

　　希尔诺皱了眉, 眼神不善。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尤珈。我只是在关心你。我想……尤珈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克里斯托弗叹息着说。

　　不该听这人说话的。希尔诺想。

　　……可自己还是听进去了。

　　“您想说什么？”希尔诺问。

　　“我猜，尤珈应该和你说了很多，不然你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看着尤珈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克里斯托弗坐到了希尔诺身边，缀着淡淡的笑，语气仿若回顾人生的老者。

　　这与他年轻的外表极不相称。这抹不和谐如警钟哗啦席卷着希尔诺的大脑。克里斯托弗不是普通的老人，不会用这样和蔼的语气讲述后辈。

　　希尔诺知道，他知道得太清楚了。但是，对方讲述的是尤珈老师的过去，他……没办法拒绝聆听。

　　克里斯托弗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那所孤儿院的院长每周会做详细的报告给我，报告里会记述这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孩子们的打闹与争吵，甚至是大人们干活时的偷懒。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那个人，毕竟他太想成功了，对我言听计从。”

　　仿佛是担心希尔诺了解得不够多，又或是为了证明自己对孤儿院的了解程度，克里斯托弗继续讲述起当年的事情，关于尤珈的种种生活细节。

　　很快便讲完了。毕竟当初那个孩子的生活足够单调寡味，几乎是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节奏，毫无波澜。

　　希尔诺觉得自己不该开口，不然便是真正参与进了这场谈话中，思维不知道要被带偏到哪里。可他还是听到自己开口了。

　　“所以尤珈老师所经历的一切，您都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情都是您的默许，甚至是您推波助澜。”希尔诺说得平静。

　　“对。”克里斯托弗大大方方承认了，“于是，在我的栽培下，你所喜欢的尤珈诞生了。”

　　……这人从前有这么讨人厌吗？

　　希尔诺轻轻抵着后牙，没做出太大反应。对方在故意挑动他的情绪，让他心生愤怒。

　　克里斯托弗笑了：“尤珈把你教得很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也是第一次见他持续这么长时间地去庇护一个人。在你之前的那些孩子，都在一段时间过后，被他毫不留情推开了。”

　　“……在我之前？”

　　“你也知道，大陆边境不算太平。他这么多年来总是四处奔波，总会捡到些孩子，各种各样的孩子，被他救下的孩子……啊，原来你们当初真的是这么相遇的。”

　　希尔诺的眼神已经很冷了。克里斯托弗刚才在观察他的神态，这是一个试探。而他轻易暴露了真实的反应。

　　“抱歉，我只是下意识做起了分析而已，这算是生存的习惯了。不过我确实没说谎，尤珈救了很多孩子，有的比你大几岁，有的比你小几岁。说起来，他一直是这样，喜欢保护可怜的弱小的孩子。多善良啊。”

　　希尔诺抿着嘴，一点点平复起自己的心情。克里斯托弗说这些是打算让他不安？他可没那么蠢，毕竟……

　　“毕竟尤珈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克里斯托弗温和地说，停顿下又一脸歉意继续。

　　“哎，下意识反应，说出了你的内心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想想，你似乎在见习魔法师考核时见过雅克了？他‘读心’的能力还是跟在我身边时学会的。

　　“风系魔法的帮助确实让他学得很快，甚至做得比我更好。可惜，他只学会了‘读’，没学过如何利用……你也想学这个吗？”

　　希尔诺盯着克里斯托弗，没答话。在他的注视下，克里斯托弗慢慢收起了笑，摇摇头长叹了口气。

　　“你看，只要暴露出强大、危险的一面，就会遭到警惕。而当这份强大里包含着哪怕只一丝的弱小，人就会遭到疯狂的攻击。尤珈他就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过得很苦。”

　　“如果没有你，老师不会这么苦。”希尔诺说。

　　克里斯托弗打量着眼前白发的后辈，并未恼火，只不紧不慢教导着：“你还是不懂尤珈。他是个好孩子，而好孩子总会受到欺负的。他的性格太软了，学不会恰到好处的强硬，只会一刀切地把自己缩成壳，避开所有人。这是他的弱小。

　　“好在他有着这份天赋，这份天赋能转换成实力，这份实力能让他看起来强硬。所以，哪怕一次又一次被试探，只要他展现出实力，一群又一群人就会退开，放弃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绝对的实力拯救了他，这是他的幸运。”

　　克里斯托弗真的很会激怒人。希尔诺听着“你还是不懂尤珈”这句话，觉得自己的神经在被刮挠，在被炙烤。

　　这份诡异的“强者论”让他倍感不舒服，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空间。尤珈老师如果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希尔诺，你觉得我的话不可理喻，是因为你不是尤珈。你无法理解对他这样的天才来说，在不被理解的孤独中如何才能获得安宁。他需要一份生活的信仰，否则便没有生活的动力。我给了他信仰，他抓住了，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希尔诺的思考被打断，他下意识反驳：“可现在，尤珈老师没有再坚持你所谓的那份信仰，他还是活得很好。”

　　克里斯托弗笑意加深：“对，因为他获得了新的信仰，就是你。希尔诺，你是他继续活下去的信仰。你必须一直和他在一起，必须让他一直喜欢你，否则……尤珈连你这个信仰都失去后，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我当然会和尤珈老师一直在一起，他也会一直……”希尔诺动着嘴唇，动不出最后小半截的话。

　　克里斯托弗摊开双手：“我说了，你在不安。明明应该在一起了，尤珈对你的态度却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这到底是不是喜欢呢？这份喜欢到底有多少呢？尤珈这样的人，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吗？会不会是他把喜欢和保护欲混淆到一起了……你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不是吗？”

　　克里斯托弗每说一句话，希尔诺一颗心就沉下去。这些都是他思考过的问题，这会儿被全盘剖出来，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粘稠。

　　“希尔诺，尤珈他一定对你说过，我不会伤害你。他是这样爱护你，这样周到地保护你，担心我伤害你，可是他好像从没有担心过……我会破坏掉你们的这份感情。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希尔诺指尖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他声如蚊呐：“老师他的心理不稳定，他没有安全感，他觉得我会离开他，他……”

　　克里斯托弗打断道：“希尔诺，我刚才和你说过，尤珈救过很多孩子。可那些孩子都没能站到你如今的位置，站到尤珈身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太弱了，获得不了尤珈的注视。尤珈从记事起便将强大当做信仰，这是他的人生观，也是他的审美与喜好。你比他们走得远，因为你也是个强大的好孩子。我问你，尤珈第一次对你产生特别的兴趣，是不是因为你身上某方面的强大吸引了他？”

　　“……是。”

　　“所以，你想要将他永远留住，想要让他永远看着你、被你所吸引，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让你自己成为他心目中最强大的人，比他……比全盛时期的他还要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希尔诺怔怔看着那份不和谐的笑容，几乎要点头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点头，只因为埋藏在心中的那份微小的不安，那份始终没得到解决的不安。这份不安在这一时刻，竟然奇迹般让他保持了犹豫。

　　——太强大的话，就不可爱了。尤珈老师喜欢可爱的他。

　　这份过于柔软、过于青春的细腻心思，孤独活了两百年以上的克里斯托弗未能察觉，哪怕察觉了也品不出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