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危叫道:“阿鸾,醒醒!”
惨白的蜡烛在暗室中跳动着。
彭循总算成功将身上的萤虫都抖落开,没有等来那位“小都主”,先等来了一个穿红裙的少女。红翡蹲在他眼前,问:“喂,你还认识我吗?”
彭循疑惑地上下打量,并没有从记忆中抠出这么一个人。红翡坐在地上,进一步提醒道:“你还在黑市里救过我,那又脏又臭的屠夫要将我带回去杀了吃,想起来了?”
黑市,屠夫,吃人。彭循总算道:“有点印象。”
红翡点头:“对,就是我,不过你可别指望我能救你,我在这里的地位,比蚂蚁还不如,只不过是在外头听他们说你吓得尿了裤子,所以才进来看看。”
彭循好巧不巧坐在一个水坑里,这事解释不清,但尿裤子就尿裤子吧,不重要。他问:“是谁绑了我?”
“是阴海都的人。”红翡拎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拖到稍微干燥些的地上,“放心,商先生应该不会杀你的,只是想手中多些筹码,好与越山仙主讨价还价。”
“他们要多少赎金?”
“不要钱,要人,要那个一等一漂亮的大美人。”
“用我换凤公子?”彭循摇头,“想多了,我可没那么值钱。况且我叔叔干巴巴地寡了几百年,现在正是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的时候,成日里搔首弄姿,激情澎湃还嫌不够,他才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从门外跨进来一个人。
红翡吐了吐舌头,迅速溜了出去。
彭循抬头看着来人,试图讲条件:“阁下拿我换钱不行吗?想要凤公子,我叔叔肯定不会放人。”
溟沉道:“多少钱也从我这里买不走他。”
“那,倘若我叔叔就是不肯答应呢,你会杀了我吗?”
“我不会杀了你。”溟沉用力捏起他的下巴,阴郁道,“我会吃了你!”
彭循:“……”
知道了,知道了,不必这么大声吼。
你们黑市里的人,能不能稍微吃点正常合理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司危:戳。
凤怀月:开始大哭。
第40章
但其实商成海抓彭循回来, 主要目的还真是为了让溟沉生吞。
一是因为谁都清楚,用这少年肯定换不来凤怀月,不必白费力气。二则,彭循的修为放在彭府虽不算高, 放在修真界却绝对不算低, 吞了他,便能将这不算低的修为据为己有, 算是自己讨好小都主的礼物。第三, 彭循是彭流最宠爱的亲侄儿, 他死了,彭府定然不会放过凶手, 到那时,不怕小都主不肯与自己一道避回阴海都。可谓一箭多雕。
彭循坐在地上,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阴海都的小都主,他觉得对方的确与寻常鬼煞不大相同, 比如说并没有圆鼓鼓的大肚子, 身上煞气也不算浓厚,手很大, 指甲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丝蓝色, 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看起来像某类闪粉蝶的翅膀。
彭循又试探着问:“想要凤公子的, 是阴海都的主人吗?”
溟沉道:“是我。”
是你啊,是你也正常, 毕竟那可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大美人, 具体美到什么程度, 就连满心斩妖大计划, 无心儿女私情的彭小公子本人, 当初也难免因为《白毛图》中的惊鸿一瞥,而做了两天花里胡哨的鬼梦。不过他好就好在心态健康,并且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梦与现实相隔十万八千里,梦里可以什么都有,但回到现实,哪怕领号排队也排不到自己,所以绝不会像这群反派,梦醒仍不死心,竟然还真计划着要将美人绑到手。
彭循壮志在怀,正打算再接再厉,从溟沉口中套出一些关于阴海都的讯息,对方却已经转身离开。倒是红翡,没多久就又溜了进来,关心地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一共也没说两句话。”彭循向后靠在墙上,好心提醒道,“你既自称在这里毫无地位,又不能帮我,那就不要到处问,小心惹祸上身。”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帮你?”红翡大包大揽,“收钱办事,姑奶奶还从没失手过。”
“好啊,那就说说看,你都干过什么惊天大票?我先听完,再看要不要同你合作。”
这个要求属实称不上刁钻,属于来自雇主的合理询问。但红翡没能回答上来,因为她虽然干过不少票,但当中能称得上“大”的,还真一件没有,最“辉煌”的战绩,无非也就是假扮新娘出嫁,然后与同伙一起抢了那户地主全家。
于是她恼羞成怒,一把将彭循拎回水坑里,自己转身“噔噔”跑了出去。浮在水面的萤虫受到惊吓,再度争先恐后地飞了起来,彭循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呕……”
要死不活地吐了半天。
“见过小都主。”狭窄的回廊上,商成海侧身,主动替他让开路。
溟沉问:“如此匆忙,你要去哪里?”
“去看看咱们阴海都的赌场生意,上头几层都是。”商成海问,“小都主可要同往?”
“没兴趣。”溟沉与他擦肩而过。
“是。”商成海微微笑着,直到溟沉的背影消失,方才换了副表情,转身继续走向黑暗深处。路的尽头却并没有赌场,只有一间小小的地穴,推开门时,满屋白色蜡烛被风吹得齐齐跳动,在墙上照出变形扭曲的影子。
“商先生。”桌边有一人向他行礼,穿一身鲜艳红袍,斗篷帽子严严实实遮着脸,并不能辨清男女,是傀儡师常见的打扮。在他手中,则是拿有一个纸人,上书凤怀月的生辰八字。
商成海问:“如何?”
傀儡师道:“商先生请放心,他的神识,很快就会全部由我控制。”
当初在那间地下医馆,阴海都的大夫们不仅按照溟沉的意思,为凤怀月换了灵骨,抹了记忆,还遵从商成海授意,暗地里破开凤怀月的神识,令邪灵依附其中,至于这强行一破会不会让原本就痛苦万分的人更加痛苦——说实话,商成海巴不得凤怀月能更痛些,痛不欲生最好。
他忘不了那些年自己在欢宴上所受到的侮辱,被人呼来喝去,简直像条狗一样,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而宴席的主人自然不能例外。
凤怀月当初没能抵挡住神识被破,所以眼下,当他迷迷糊糊觉察出居然又有东西要入侵自己神识时,便再度万分紧张起来,凭借本能将神识层层护住,任凭脑髓早已剧痛如刀绞,也咬牙不肯再放松。
“阿鸾。”司危握着他湿冷的手,命令道,“睁开眼睛看我!”
凤怀月并没有任何反应。瑶光仙尊叹气道:“实在不行,就只有强行破开他的神识。”
司危不同意,他将人抱起来,掌心一下一下在背后安抚着,直到怀中人结束一轮抽搐,重新放松下来,愿意听自己说话了,方才在他耳边道:“放我进你的神识内。”
凤怀月不安地皱了皱眉,他能听出司危的声音,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自己的神识此时明明已经很痛了,越痛就越想藏紧,越不愿让任何人碰。偏偏司危还在不停念叨,念叨不停,嗡嗡嗡嗡像念咒一般,烦得要命,于是心头越发焦躁,手也蠢蠢欲动,眼看新的巴掌就要到来,天玑仙尊及时劝司危道:“他现在浑浑噩噩,根本听不进去你的话。”
司危冷冷道:“要的就是他听不进去。”
凤怀月在昏迷中竖起两只耳朵,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危俯身,凑近一字一句道:“我若让他护紧些,他反倒要同我做对,故意打开神识,倒不如反其道而行,直接让他打开,就能骗得他将神识听话护紧。对付这种刁蛮任性又忤逆顽劣的小蠢货,就得用这种办法。”
两位仙尊:“……”
凤怀月眼皮颤抖,三百年前熟悉的感觉刷刷涌上心头,那时他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在司危指西时,撒丫子朝东狂奔。再一琢磨,自己现在都疼成了这幅鬼样子,居然还要被他戏弄,越发气得要死,于是当场卸力,什么神识,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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