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现在?”
肖恩愣了楞,去看对方的脸。亚当斯医生保持着中性的表情,不喜不悲,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我知道你被捕的时候恨我们揭发了你,只遗憾自己被抓到。距离你刑满释放已经过了几年,是什么让你决定在此时找我?”
“顿悟了,我猜。”肖恩干巴巴地说,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每一个顿悟都有契机。”医生平和地说,“坐下吧,格林先生,请和我谈谈这些年。”
肖恩想跑。
他已经道过了歉,目的达成。心底的声音问 那让你心安了吗 。肖恩强迫自己坐下。如果她想要用他的狼狈下饭,那是她应得的,是他,应得的。
于是他开始说,从刑期开始到昨天,想到什么都倒出来,故事讲得支离破碎、颠三倒四,但没有半点隐瞒修饰。他全程町着地砖上的花纹看,第三格的第四块砖有一点点不对称,肖恩的目光就挂在那里。到最后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喉咙机械地播放,那股让他浑身发抖的寒意正慢慢渗出来,冻得他频频卡壳。
“可以了,请停下吧。”索菲亚突然说。
她说了三次才成功把他打断,肖恩呆滞地看着她,不确定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索菲亚递给他一个平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缓慢:“请填一下这个好吗?”
【请在符合您状况的选项边打勾:
1、头脑中有不必要的想法或字句盘旋?
□没有 □很轻 □中等 □偏重 □严重
……】
肖恩问:“如果没有通过我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吗?”
“这不是一个需要通过的测验。”
“我不是来治疗的。”肖恩费力地说,“无意占用你的时间。”
有钱人总会约心理医生,有钱有闲的人才有本事治疗这点不会立刻弄死你的无形毛病。过去肖恩也有体面的心理医生,他不大信这个,更不会落人口实,光说点不痛不痒的话,只是为了合群。被起诉时他倒是企图用精神疾病为理由脱身,没能成功。他不明白索菲亚在搞什么。
“我是个医生。”索菲亚简短地说,“满足我吧。”
肖恩只能坐在旁边填写表格,期间索菲亚边看病例边吃了份外卖,还让人给他带了一份。填完表格后亚当斯医生询问了他的病史,给他开了抗抑郁药,告诉他如果有无法忍受的副作用,例如严重失眠或大面积红疹的话记得来换药。
“每个人的状况不同,可能出现的反应也不一样。不用担心,很多人第二三次才找到适合自己的类型。”她说。
“可我不是来治疗的。”肖恩喃喃,“如果要开药,可以的话,请给我alpha信息素。”
“关于这个,”索菲亚的脸严肃起来,“因过量用药导致犯人对信息素成瘾是严重的失职,你说的将患儿清醒状态强行带离,也会对双方造成伤害。我建议你上诉。”
消恩立刻摇头。
“我认识一位律师擅长这一类诉讼,他可以全权代理,不用你出面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过,你也认识。”
哦。
是赛门。
“并不是强制的,选择在你,我也可以联系别人。”索菲亚温和道,“至少应当为你申请赔偿金,让你生活好一些。我并不希望你受苦。”
这位医生,这位圣人说:“你已经得到了惩罚,你已经开始悔改,我原谅你。”
肖恩感到如释重负混合着羞愧和恐怖,他想不明白,索菲亚怎么能原谅他?高尚得玲人惶恐。所以他去见了索菲亚推荐的律师,那位名为赛门的受害者二号,半是猜测索菲亚的惩罚在这里:赛门·怀特不仅是受害者,还是当初对他上诉的组织者之一。顺带一提,另一位组织人是那位媒体女王,后者的态度很明显,不弄死消恩只是不想弄脏手,她很乐意用各种合法手段让他活在地狱。
赛门没有为见到他惊讶,索菲亚提前打了招呼。他们在公益活动上多有合作,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当年那件事用一种不大美妙的方式,让不少陌生人成为了同伴和战友。
“我知道索菲亚会怎么说。”谈论完公事后赛门说,“与她不同,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任何东西都不能修复你造成的伤害。”
他说得毫不客气,但他接手了漫长的诉讼,还为肖恩争取到了一小笔应急补助。因为,用他的话说,“正义必须得到伸张,加害者必须被惩罚,这和受害者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我欠你们的永远还不清。”肖恩说。
“本来就还不清。”赛门嗤笑,“但看到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悔改的一天,说明我们在做正确的事。”
肖恩没有再回那间大通铺,在亚当斯医生的坚持下,他暂住在诊所地下室,有精力时上楼打下手,每周和医生聊半小时。他换了两次药,被拖去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此后又多了许多药要吃。四个月后肖恩带着一堆瓶瓶罐罐搬出了地下室,搬进一家包吃包住的超市。这是索菲亚介绍的工作,定期服用alpha信息素后肖恩不再像定时爆炸的瘾君子,而他至少想自己赚钱给自己买药,而不是占用其他更无力支付的人的机会。
超市老板是个黑人女beta,很胖也很强壮,声音洪亮,骂起人来像在说唱。开工的第一天,她告诉肖恩:“不管是不是医生推荐,要是你敢惹麻烦,老娘就拧掉你的头塞你屁股里。”她看起来真的做得到。
但当商品在监控死角失窃时,她气咻咻花了三天拽出一个手脚灵活的贼,而不是第一时间把肖恩踢出去。糟糕的日子里,当肖恩连起床的精力都没有,她会给肖恩放假,一日三次推他起床吃饭。肖恩平安过了第一周,第二周,第一个月,除了那份卖肉的活儿,这是他出狱后坚持时间最
长的工作。有精力的时候,肖恩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做所有能做的事,帮忙,不丢医生的脸,希望能讨好命运,让它继续遗忘。
在超市工作的第七周,一伙青少年认出了他,肖恩能从他们低声交谈时不断飞向他的眼神看出来。他站在那里等待,等他们结账,一个大男孩拧开一瓶酸奶,整个儿泼他脸上。
“哇,你脑子里的精液好像流出来了,强奸犯!”他说,对着肖恩吐口水。
他的同学们在旁边吹口哨,叽叽喳喳地鼓掌,为英雄之举欢呼。他们已经结了账,而且只是一瓶饮料,甚至没用上玻璃瓶子。肖恩什么也没说,抹了把脸,拿抹布开始擦收收银台。就在这时,老板像头狮子一样冲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她咆哮,“你们这群狗日的小逼崽子,在我的店里欺负我的雇员,还以为能走得掉?!”
所有人都被吓懵了,那个动手的男孩不服气道:“他是个……”
“他是个在好好工作突然就被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小畜生骚扰的店员!”老板怒吼道,“袭击服务人员?了不起!中街高中的学生平时就做这个?一个都别想走!肖恩,去后面洗个头,换身衣服。莉莉,报警!”
肖恩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说:“我没受伤,算了?”
“不,这事儿别想算了!”老板用香肠似的手指点点他又指向青少年们,“自命英雄的小兔崽子就缺教训!现在放过他们,他们还觉得自己做得对,今后走在路上踢流浪汉都觉得自己替天行道保护市容!一群孬种!你们读书读到现在就学了这个?”
她叉着腰大骂,骂到警察到场,好几个青少年都被骂哭了,其他的也脸色煞白,甚至对警察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有人受伤吗?”年轻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因为肖恩一贯以来的可怕运气,是丹尼尔。
丹尼尔的搭档在那边联系学生家长,丹尼尔走过来,公事公办地询问是否有财产损失,是否需要帮助,肖恩说“没有”和“不”。他们带着青少年离开,丹尼尔转出去又转回来,挪到在擦头发的肖恩旁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他们说你走了,我有点担心…看到你平安无事真好。”
上一篇:可爱幼崽团宠指南[星际]
下一篇:杀穿副本后,我在规则里养大邪神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