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青不由地叹气。
而就在此时,云溯再度开口,与平常那副总是吝啬于言辞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对劲。”云溯启唇,是笃定的语气,“没有这么简单。”
明青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云溯一句话就提醒了明青:“事发在褚与昭每天固定出去晨练的时候,正好周围都是毫无自保能力的老人,明明距离军部大楼这么近,先来的却不是军部的警卫,而是距离更远的市警署的人。”
“明青,你在市警署这么多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云溯道,“巧合太多,就意味着这根本不是巧合。”
明青恍然。
这次的确是他疏忽了。受伤的是褚与昭,是他当做弟弟一般对待的人,过多过满的情绪反而让他没能做出冷静的判断,满脑子就是想着要怎么将邓锡那个崽种定罪,让其付出更多的代价。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在这些事上本该是更敏感的,结果他居然需要云溯来提醒他这些,实在是不应当。
若邓锡不是冲动作案,而是被他人所利用的一颗棋子,这事可就严重太多了。
——有人想要褚与昭的命。
要真是如此,褚与昭今后可能还会遇到危险。这事还得尽快查明才行。
明青暗自下定决心,朝云溯道:“那陛下,我继续去调查。”
云溯点了点头。
明青刚迈开几步,却忽然又回过身来,告诉云溯:“……柳阿姨、就是这小子的母亲,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云溯只道:“知道了。”
明青匆匆离去。
其他人早被云溯驱走了,现在手术室外只剩他和随侍的花沐两人。
日晒三竿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云溯不由地抬起头看去,而后站起身来。
护士们将还在昏睡的褚与昭推了出来。云溯望了望他的脸色,几乎可以说是惨白。
褚与昭总是精神奕奕的,特别活蹦乱跳的一个傻小子,从前云溯总觉得他是不是太精力过剩。
这副病态的模样,云溯是头一回见。
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见。
医生朝云溯道:“请陛下放心,殿下身体强健,救上岸之后伤口的紧急处理也做得正确及时,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体恢复还要花些时间,可能过几天才会醒。”
“……好,辛苦。”云溯这才松了口气,“我从明镜宫带了人来照顾他,养伤期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要麻烦医生多叮嘱。”
医生连声称是。
手术结束了,但事情还未告一段落。
云溯目送着护士们推着褚与昭离去,眸光略沉。
他不能再如此疏忽了。有人想杀褚与昭,他得保住褚与昭的命,无论用什么方式。
人活着,才有以后。
-
褚与昭昏睡至第三天,才终于苏醒。
昏迷的过程中他脑子里一片黑暗,什么感觉都没有,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时间没有过去多久。
乍一睁眼,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眸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只觉得落在脸上的阳光无比刺目。
病床边守着一个人,看不清是谁。
褚与昭下意识想,如果是云溯就好了。
如果是云溯的话,他就……
他就如何?
褚与昭想不到。
“臭小子,你可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是柳诗芸,“你真的要把我吓死了……”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平常她说话总是中气十足的,可此时却显得没什么力气,带着很重的鼻音,尾音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哭过了,而且好像又要哭了。
褚与昭想,他一定伤得很严重吧,快要死了的那种。
小时候他和人打架,挂了一身的彩跑回家来,柳诗芸只会骂他调皮。上次他落水后狼狈地跑回家,柳诗芸似乎也没有这样过。
“窗帘……”褚与昭用近乎嘶哑的嗓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窗帘,拉上……”
柳诗芸连忙起身去把窗帘拉好了。
强烈的光线被深色的窗帘遮挡在外,病房里变得昏暗了不少,褚与昭的双眼这才慢慢开始聚焦,瞳孔中映出柳诗芸的模样来。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左右看了看,将房间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别人。
……云溯不在。
“你渴不渴?喝点水吧。”柳诗芸见褚与昭的嘴唇干得不行,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太出来的样子,立刻就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去倒了杯温水来,然后给褚与昭调了一下病床的坡度。
褚与昭伤在腹部,现在还没办法坐起来,会撕扯到伤口。
褚与昭借着母亲的手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得快要裂开的嗓子,哑声问:“……他呢?”
没说名字,但是柳诗芸知道儿子在说谁。
从上次褚与昭落水狗似的跑回家里来时她就知道,她这不开窍的小儿子这次真是陷得深了。
“陛下昨天才来看过你。”柳诗芸把水杯放回床头,给褚与昭拉了拉被子,“今天似乎是议会有事需要他亲自去,还没来过医院。待会儿我去和花沐姑娘说一声,陛下知道你醒了,肯定要过来的。”
褚与昭轻轻“哦”了一声,他在湖里泡得脑子都钝了,这会儿反应还有点慢,干脆就不说话了,望着窗外发呆。
柳诗芸喊了医生过来查看,医生立刻便带着几个护士跑到vip病房来,给褚与昭上各种各样的检查,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毛病。
皇帝的丈夫,那自然是贵宾中的贵宾,一丝一毫都怠慢不得。为了能让褚与昭静养,这一层的vip病房甚至都暂不收治新病人了。
检查的过程中,柳诗芸出去给花沐打电话了,褚与昭就呆呆的,任凭医护们摆弄他。
一通检查完,确认过褚与昭没什么大事了,医生又叮嘱了侍奉的仆人几句,这才离去。
褚与昭发呆一会儿睡一会儿,如此往复几个小时后,夜幕降临,门外终于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柳诗芸拉开门朝外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对病床上的儿子俏皮地眨眨眼,小声道:“陛下来啦!”看起来比褚与昭本人还要高兴一万倍。
第76章 爱是利剑(5)
“……都什么时候了。”褚与昭小小地闹起了别扭,用没在挂点滴的右手把身上被子一扯,将自己整个盖住了,连双眼睛都不漏。
当然,他心里其实是想见云溯的,溺在湖中彻底昏迷过去之前那一瞬间的疯狂思念和遗憾悔恨,他此刻还深深地记在心里。
可,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云溯。
把自己藏起来虽然是闹别扭的成分更多,但也有无措和迷茫的原因在。
问题还没有解决,他心里那关还过不去。
柳诗芸看儿子还没见人就开始躲,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先出去了啊,你和陛下慢慢聊吧。”便拿上自己随身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云溯已然来到病房门口,很客气地喊了她一声柳夫人。
柳诗芸朝他行了一礼,刻意压低了声音和云溯说:“小子还有点闹脾气。”
云溯点点头:“知道了,多谢。这些天辛苦您照顾他了。”
云溯也有点心急,简单地和柳诗芸问候了一句,就拉开门进去了。
柳诗芸站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或许陛下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他言辞之中,显然已经褚与昭划归到自己人的范围之内了。褚与昭是她的儿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家里现在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来看护褚与昭于情于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何来道谢的必要。
这两个人可真是啊……
柳诗芸作为长辈,不由地操心起来。
褚与昭出事的那天,她因为工作缘故去了一趟常驻的杂志社,以记者的身份采访一位旅游家。按照原定的计划采访本来是要持续差不多一上午的,可受访嘉宾的人都还没接到,她就先从医院那里收到了褚与昭重伤入院的告知。于是只好匆匆把采访的工作移交给了相熟的后辈,赶紧从杂志社赶到了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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