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旦站了起来,满眼失望和嘲讽,他转身就走,却听到钟离婴浅淡带着叹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你那样做,又能保全所有人吗?”
徐旦脚步顿了顿,没有搭话,大踏步地离开了。
钟离婴出神地看着面前正煮着的茶,清香袅袅从茶壶口冒出,又消散开去,就像是一场支离破碎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谢良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将军,您和徐将军谈了什么,他怎么这么生气?”
钟离婴回神,看向他,忽地勾起笑容道:“你猜。”
谢良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这脑子,猜不到。”
“谢良,你对近日朝堂的动向怎么看?”钟离婴转移话题道。
谢良皱起眉头,想了一阵,摇头道:“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一个个劳苦功高的武将消失了,朝堂上填了不少新人上来。”钟离婴淡淡道。
钟离婴说得云淡风轻,却把谢良吓得不轻,他睁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将军。
“怎么了?怕了?”钟离婴含笑道。
谢良咽了咽口水,缓缓摇头道:“可那些人都是犯了错,陛下才会杀他们。更何况,将军您不可能和他们那么蠢,不会犯错的。再说了,您和桑相关系这么好,桑相才不会让您跟他们一样!”
“你不知道罪名是可以编织的吗?再说桑相……”钟离婴顿了顿,继续道,“我和他的关系可不好。”
谢良有些慌乱道:“您和桑相只是在朝堂上有些政见不合,吵了几句,可私下里还是好的啊。您昨日还给他送了好多补品,还有一株千年人参呢!”
“不都退回来了吗?”钟离婴躺靠在摇椅上,懒洋洋地看着满脸冷汗的谢良,嗤笑道,“身如壮牛,胆子芝麻小,把你吓的。”
“你放心,哪怕本将军死了,死前也会保护你们这群小崽子的。”
“将军!呸呸呸!什么死呀死的,将军长命百岁!”
钟离婴转头看着从廊沿落下来的一串串水珍珠,悠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真想回到梦归山……”
两个月后,一个开国大将递上退隐的奏疏,周承开头并不允,来回几次,周承才批准了。但在一个月后,开国大将死于在归家路上的山贼手上。
钟离婴听闻这件事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在战场上呼啸往来的将军,死于山贼哈哈哈哈哈哈……”
又一个月后,徐旦反了,周承让钟离婴去平叛,钟离婴称病在家,推辞了此事。周承御驾亲征,虽平了叛,似乎也受了伤,吓得朝臣们急得不得了。
“桑相今日又是留在宫中没有回府。”谢良莫名放轻了声音道。
“陛下身体有亏,桑相自然是放心不下的,要彻夜照顾才行。”钟离婴冷淡道。
谢良担忧地看着手执酒壶灌的钟离婴,想要阻止又不敢,他欲言又止许久,才道:“不知道陛下如何了……”
“也就擦破肩膀罢了,迟点去,都痊愈了。”钟离婴喝了一大口酒,醉醺醺道。
“我昔日胸口中箭时,”钟离婴捂着胸口道,“也没多疼……可桑忻却好像疼死了,我那时候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谢良耳朵动了动。
“以为……”钟离婴自嘲笑道,“自作多情罢了。现在看来,周承比我要重要百倍。我一直、一直都知道,在他心里,周承比我重要……”
谢良听到他直呼皇帝名讳,惊得眼睛睁大,慌忙四顾,好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钟离婴哈哈大笑了起来,又道:“徐旦蠢透了,我们的桑半仙早就知道他有反心了,早有准备,更何况他的兵力与周承比起来这么悬殊,他也敢没有任何准备就反!怎么这么蠢……”
“若是我,才不会这么——”谢良吓得连忙捂住了钟离婴的嘴。
钟离婴脸颊泛红,眼神迷离地看着他,谢良心中猛地一跳,自家将军的俊美世人皆知,否则将军就不会总是戴面具上战场,也不会有“玉面阎罗”“玉面战神”一词,如今喝醉了酒,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哪怕是跟随他多年的谢良,此时也被那绝世美色逼迫得不敢直视。
钟离婴将他的手扯开,像是困倦极了,趴伏到桌上,不再发一言。
谢良看着往日里性情飞扬潇洒的战神,如今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落寞,让他觉得十分难过。
半年后,周承派钟离婴南下,攻打收复最后一个非周朝的一个小政权——姜国。却没想到钟离婴将姜国收复后并没有立刻班师回朝,而是以整顿收编姜国为由,留在那里数个月,甚至到了最后,中央发往姜地的诏令都有去无回。
自从周承登基为帝后,钟离婴知道他和周承的矛盾终于要从深处浮现出来了。不管是在私,他与周承的情敌关系,还是在公,那流传已久的传言——“周氏天下,钟离分一半”,他都是周承的眼中钉,心中刺。周承放过谁,都不会放过他。
后来钟离婴知道,周承为了自己至尊无上的皇权,仁慈的面具终于摘下,他没有放过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更不会放过他。
钟离婴以为自己断掉和大周的联系后,大周会很快宣布他是叛贼,他很快就会被天下群起而攻之。但没想到在之后将近半年时间,大周始终没有把他定为叛贼,也没有尝试派兵来攻打他。
直到又一个月后,钟离婴调动兵力,轻易地吞并了临近的一个城,大周才派来了一支军队,但名义不是追剿叛军,而是来协助钟离婴整顿姜地。
钟离婴并没有为此而得意大周怕他,他知道这是桑忻在其中运作的结果。
桑忻或许并不想与他为敌。
在得知带兵前来的是桑忻时,他愣了一阵,忽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桑忻为了周承与他刀剑相向。
只是这一天来到后,他没有想象中那般洒脱,而是心脏像是被一瓣一瓣撕开,痛得难以呼吸。
桑忻来访,钟离婴让人请了进来。
两人坐下,中间是一张茶桌,无数次相似的场景,两人的心境却不再像以往那样轻松惬意。
他们已经很久没私下见面聊过了,钟离婴以为桑忻会问为什么,但桑忻没问,而是沉默地喝着茶。
“不怕我下毒?”钟离婴含笑问道。
“你会吗。”桑忻喝茶的动作并没有停,姿态优雅好看,从宽袖中露出的一截手腕瘦得伶仃可怜。
钟离婴盯着那细白的手腕,心想,他又瘦了,好像随时会随风而逝。
“会。怎么不会,我都造反了,若能杀掉敌方最重要的丞相,就是除掉心头大患。”钟离婴道。
“我没死。”桑忻淡淡地看着他道。
钟离婴沉默地与他对视,自嘲道:“自然是因为我舍不得。”
“你没有造反,没有人会说你造反。”
“有意义吗。”
“我要你回来,重新归顺大周,让天下真正一统。”桑忻丝毫不让地望着他道。
“凭什么?”钟离婴嘲讽道,“我要做自己的皇帝。”
“怎样你才会回来?”桑忻低咳了两声,问道。
钟离婴一寸一寸逡巡着他苍白病弱的脸,笑了起来,眼中却没有笑意,道:“如果我坚持不肯,你会带兵攻打我吗?”
桑忻的眸光动了动,喉结攒动,良久,才平静道:“会。我不会再让天下大乱。”
钟离婴唇角噙着笑,饮了一口茶,这茶苦得要命,他又问道:“你会怎么样攻打我。”
“不让周围的百姓与姜地来往,不允许任何物资进入姜地,只要再过几个月,就到了寒冬,姜地不能种棉花,没有了外面的棉花输入……”桑忻将他的计划徐徐道来。
“周兵不可能围得那么死,我会带兵攻打附近的州县,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到时候我不仅有了棉花,还有更多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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