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王骨已经有了着落,接下来,殷千阳便要带唐尧去黑渊找浮光伞和赤血花,自是不能带袁秋上路。
好在连情身为半个重华人,主动接下了送袁秋去重华的差事,殷千阳也不必再找人来接,只需要去信一封,阐明经过,等袁秋到了重华,赵瑜自会将她安排妥当。
在连情的挽留之下,花遥和殷千阳又在连家住了一晚,准备第二日再启程去东海。
当天晚上,趁殷千阳不注意,花遥找到了袁秋。
“浮生珠里的幻境,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花遥问。
袁秋有些迟疑:“……我也不清楚,浮生宝珠是家祖传下来的,平时甚少启用,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如今幻境全部紊乱,我只能尝试着梳理,但……未必能够复原。”
花遥沉默了一会儿:“……那便算了。”
袁秋一怔:“你不看了么?”
“只是一些记忆罢了。”花遥垂下眼,淡淡道,“看与不看……都一样。”
袁秋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纠结。
花遥又开口了,抬眼看向她:“不过,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袁秋愣了一下:“什么事?”
“柳城之外,殷千阳可也进了浮生珠?”
袁秋有些犹豫:“……那晚我是把宝珠放在了一条蛇蛊肚子里,让它带过去的,我并不在场,所以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蛇蛊回来之后,我才从新出现的幻境里看到了你的记忆,不过,既然殷仙君当时也在那里,那应当也是进去了的。”
花遥又问:“我在幻境内遇到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那是什么?”
袁秋:“你是说阿青?它是先祖曾经斩杀的凶兽,死了之后,残魂不知怎的跟着先祖进入了宝珠中。浮生宝珠内有千千万万个幻境,阿青那时隐藏在幻境里,先祖拿它没办法,便只好与它约法三章,让它不得随意伤人。不过,也许是在宝珠里待了太久,煞气被消磨了,宝珠传到我手里时,阿青就乖多了。”
“浮生珠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变幻成他人的样子?”花遥继续追问。
袁秋有些迷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意这个,但还是回答道:“没有了,只有阿青能做到。”
花遥沉默下去。
果然,他在幻境里看到的“殷千阳”,就是真的殷千阳。
那么,那句话也是真的了……
【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
花遥慢慢收紧了拳头。
袁秋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殷仙君……你说他是你的仇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花遥抬眼看向她,面无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在你的记忆里,他确实表现得对你很无情,但是在幻境破碎的时候,我看到……他是想拉住你的……”
袁秋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我觉得,他不像是能做出那些事的人……”
“够了。”花遥打断她,面容冷硬,“是与不是,我自会判断。”
袁秋一怔,慢慢低下头:“……抱歉,是我说的太多了。”
她能理解花遥的心情,如果有人在她面前说韩烈杀了她娘、韩行远杀了她爹,都只是她的一场误会,她也会感到愤怒。
只是,她总觉得,能说出那种话的人,不会是花遥记忆中的那样。
但她毕竟不是花遥,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痛苦,也就没有立场这么说。
花遥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
“连情你已认识了,她未来的夫婿叫赵瑜,是重华的长老,你日后到了重华,无需伏低做小,若遇上了什么难处,直接去找赵瑜便是,他会为你做主。不过他那人最不喜别人夸奖他的容貌,你记着这点,不要犯了他的忌讳……犯了也没事,只要不是故意,他不会与你计较的。”
袁秋点头:“好,谢谢你的告知。”
花遥没有跟她说太多,他离开重华太久,时移事易,许多事情未必还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说得多了,反而可能让袁秋产生迷惑,便只简单提了提其他几位长老的喜恶。
袁秋自然明白他是看在了自家先祖的恩情上,才照顾一下自己,她接受了花遥的好意,心里也想着回报他一二。
可惜花遥似乎只想杀殷千阳报仇,没有别的需要。
只是这件事,在今日之前,她或许还能想办法帮一帮花遥,但在今日之后,她就无能为力了。
花遥帮她报仇,于她有恩,殷千阳给了她容身之所,于她亦有恩,二者如今都是她的恩人,她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偏帮其中一方。
看着手里的浮生珠,袁秋咬了咬牙,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花遥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待了一会儿之后,便告辞离开。
回到连家为他和殷千阳准备的院子,花遥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收敛气息,朝那边看。
殷千阳正坐在窗边,似乎在用灵力温养雪魄剑。
窗户只开了一小半,从窗缝中,只能看见一小片白衣,和一小截手背。
那手背略显苍白,皮肤下隐隐透出几根青色的血管,保养佩剑的动作不疾不徐,细致稳重,仅仅只是看着,便能让人知道,这只手的主人,一定是个冷静自持,又淡然自若的人。
花遥又想起了幻境中的那双眼睛。
通红的,颤动的,充斥着绝望与哀求,浓烈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为什么?错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原来,这就是原因……
哈。
花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原来那个高高在上,冷静淡然的重华大师兄,也会做出这种事啊。
因为下不了手杀他,所以就杀了姬月,把矛头对准了他爱的人?
殷千阳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恨?
打断他剑骨的时候不是很利索吗?怎么轮到要杀他的时候,就下不去手了?
花遥讽刺地想。
屋子里的人动了动,放下剑,起身来到门边,朝外望了望,没瞧见人,便又回到桌边,剪了剪烛花,重新坐了下来。
冬日的夜晚没有蛙声,也没有虫鸣,只有一片寂静。
花遥就站在这片寂静之中,看着剑修的身形被烛火映照着,落在窗户上,变成一道沉默的剪影。
烛火摇曳,窗上的剪影也随之晃动。
许久之后,他垂下眼帘,慢慢收紧拳,转身离开。
在外面绕了一圈,花遥从另一条路走了回来。
到了门口,花遥抬眼望去,殷千阳负着手,站在门前,静静地望着他。
走到近前,殷千阳没有问他去了哪里,只是低头看着他,平静道:“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花遥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吹熄烛火,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从隔壁照过来的微光。
不多时,那点微光摇晃了一下,也跟着熄灭了。
翌日,拜别连家主和前来送行的连情、袁秋,在一片开阔的地方,殷千阳御使雪魄剑,带着唐尧,飞向了东海。
等他们离开之后,连情看向袁秋。
“袁姑娘,我已让人打点好行装,今日便可上路,不过左右无事,姑娘不如在我家住几日再走?实不相瞒,我平日里少有同龄的伙伴,若你能留下来几日,同我聊聊天,再拜个手帕交,那就再好不过了。”
连情笑着说,她看袁秋是个凡人,眉间又带有郁色,怕她就此上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反而加重了心事,到时郁结于心,得了病就不好了,故而想将她留一留,陪她说说话,等她开朗些了,再让她前往重华。
“连小姐盛情,袁秋感激不尽,只是……”袁秋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连小姐,袁秋有一事,想请连小姐帮忙。”
连情:“有事要我帮忙?什么事?袁姑娘直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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