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握着苍行衣的手,低声发誓:“这种事,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苍行衣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低下头,看了自己被握在不见寒手中布满伤痕的右手,说:“你把我的手套摘了啊。”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不见寒有些局促,“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手套落在家里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找回来。”
“没关系。戴手套本来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手上的伤痕,觉得很丑陋。假如你不介意这件事,我戴或者不戴,没有纠结的必要。”苍行衣慢慢抽回了右手,握在自己左手中。
在刚刚苏醒的短暂失态后,他很快恢复了常态,戴上一贯优雅从容的假笑面具:“你的左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如果是从前,但凡他问,不见寒肯定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但这次,他学聪明了。
“我是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想知道的话,用一个条件来交换吧?”不见寒朝苍行衣狡黠地一笑,“我想知道你的右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你的右手换我的左手,这很公平吧?”
苍行衣一怔,旋即失笑。
“答应的话,你先来说。”不见寒趴在床边,用双手撑住下巴。
“好啊,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苍行衣说,“事情的发生有些离奇,过程很复杂,我就简单地概括一下吧。”
不见寒:“嗯哼。”
苍行衣:“大约是八九年前吧,那时候我十五岁。年少时的我有一个很遥远的梦想,就是要创作出一个惊艳所有人,让一切看见的人都感到身临其境的故事。”
不见寒点头:“我小时候应该也这样想过。”
“但是我遭遇了很多困难,”苍行衣慢慢地说,“身边的人不理解,激烈地反对,种种现实条件的制约……就在这时候,一个转机出现了。”
不见寒好奇道:“和你的右手有关吗?”
“是的。”苍行衣声音带笑,“我和一个自称掌管艺术之力的恶魔签订了契约,以右手再也不能执笔为代价,换取了人世间所有精妙的创作技巧。我每使用一次创作的技巧,写下令人惊叹的故事,这道恶魔之力就会在我右手上留下一道伤疤。”
“你不是曾经感叹过我对创作技巧的娴熟掌握吗,这就是代价。”
不见寒:“……”
见鬼。他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真情实感地以为苍行衣会对他坦白自己的过去。
不要相信谜语人,会变得不幸。
苍行衣笑容友善:“到你了。”
“我吗,其实我的左手是……”不见寒举起了左臂,“在你昏过去的时候,复苏市忽然下起了暴雨。雨中出现了很多怪物,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类杀死。我在出门探查周围环境的时候,被一个怪物盯上了,它一直追着我。”
苍行衣:“辛苦你了。”
“还好吧,那个怪物确实差点把我逼入了绝境。”不见寒左手握拳,“但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获得了异世界的感召。我的左手成为了召唤异界之门的载体,一下子就将它吸入了黑洞中,死无葬身之地。”
“唉。命运的眷顾,也是一种悲哀。”
苍行衣:“……”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经过短暂的插科打诨,凝重的气氛活跃了不少。谢祈和牧糍相继前来探望苍行衣,谢祈也顺便跟刚刚苏醒过来、疑似正处在潜伏期的两位简单说明了一下目前复苏市的情况。
“不知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是建议你们留在医院这里的。”谢祈介绍完形势后说,“医院内还储备有一定的物资,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多的怪物袭击。况且我们几个人,都能算得上高玩,多少可以信任彼此的智商和作战能力。”
她将目光投向苍行衣:“尤其是以苍行衣的能力,如果他愿意接受纵魔相的话……”
话音未落,不见寒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谢祈,你想都不要想。”
谢祈耸了耸肩。
“有我保护他,他根本不需要提升侵蚀度。”不见寒冷声说,“我们接下来会离开医院,去找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可以抑制病异侵蚀的患病者。”
谢祈:“那也是我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我也不确定。”
“无所谓。”不见寒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就行。”
经过纵魔相和滥用阴影的两重爆发,现在的不见寒,病异侵蚀度极度不稳定,已经到了一种危险的地步。他甚至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身体受侵蚀程度加深的趋势,不知何时,就要突破中度患者的界限。
他必须要去找到那个可以抑制侵蚀的患病者,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中。
在病异四处爆发的复苏市里,掌握了这样一个患病者,就是掌握了生命保障。
“告诉我那个患病者存在的人,来自松陵街。他说他在地铁站里见过那个患病者。”谢祈说,“其他更多的信息,我也不清楚了。”
“有这个消息就行。”不见寒说完,向苍行衣伸手,准备扶他离开医院。
“等一等,等一等!”牧糍伸手拦了一下不见寒,“如果你们要离开这里的话,方便带上我吗?”
谢祈问:“你也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嗯,因为我的猫猫鱼不在这里呀。”牧糍不高兴地鼓了一下脸,“我要出去找猫猫鱼。现在外面那么多危险,那么多坏人,要是猫猫鱼不小心被人拐走了怎么办?他一定会很害怕的。”
不见寒:“……”
他莫名有种直觉,假如俞尉施被拐走,需要害怕的是敢拐卖他的人。
“从三源路到松陵街要路过我家纪新区,顺路捎我一程,应该不为难你们吧?”牧糍撩起她病号服的袖子,展示了一下少女的肱二头肌,“我很能打,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不见寒:“……行。反正我是开车来的。”
商量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谢祈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不见寒他们完全没和谢祈客气。不仅两手空空地来,带走了许多条人命,还顺手搬走了谢祈储备在住院楼中的一半物资。谢祈现在体质非人,对食物和饮用水没有那么依赖,也就由他们去了。
将物资搬进汽车后备箱,撑伞将苍行衣和牧糍送进车厢里之后,不见寒在车窗外对他们说:“我去和谢祈道个别,马上就回来。”
苍行衣轻轻点头。
不见寒大步迈向住院楼。
谢祈抱着双臂,看见他居然又折返回来,说:“装备没白嫖够啊,还想从我这薅走什么羊毛?”
“你看见那个大洞了吗?就诊楼留下的。”不见寒指了指住院楼旁边那个连地基一起消失的黑黢黢的大坑。
谢祈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不见寒记恨她轻忽对待苍行衣,不会再向她透露任何与沐汀兰有关的消息了:“看见了,怎么?”
不见寒:“沐汀兰让我转告你,她现在和她哥哥在一起,二人世界过得很幸福。”
谢祈一怔,旋即释然。
在泠泠雨幕中,她弯起艳丽的眉眼,真诚地朝不见寒笑了:“谢谢你。”
“还有一件事情。”不见寒说。
谢祈还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不见寒忽然向前迈了一步。
霎时间,恐怖的杀意与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粗大强韧的触手从他的影子里爆出,冲向谢祈。
没有任何抵抗,谢祈被一大丛触手掼到住院楼的门上,玻璃门砰然炸裂。紧接着,撞击在她身上的阴影触手将她重重砸在墙上,她闷哼一声,喷出一口暗紫色的血液,身体像一张被拍在墙壁上的挂画,软趴趴地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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