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不见寒的手指开始像那些秉烛人一样融化,霜傲天眼前一亮。可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只见不见寒身体融化成蜡泪的部分逐渐变得漆黑,随后化为阴影,又蠕动着攀爬回他身上。
他手中的蜡烛不仅没有越烧越短,反而从底部开始,被他自身的病异反向侵蚀。融化的影子在蜡烛底部凝固出了新的烛身,整根蜡烛由白变黑,烛火也由橘红色变成了黑色。可它仍在诡异地发光,抵御了黑暗。
不见寒竟然以自身病异作为抗衡之力,顶替了身体的燃烧。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阴森森的的烛光映出不见寒侧脸清秀的轮廓,他的一双血瞳在明暗交替之间,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霜傲天的病异虽然比不上不见寒,但是并不算弱。和不见寒产生出如此巨大的实力沟壑,一来是因为她一直用释梵的病症压制着自己的侵蚀度,二来是没有不见寒那么丰富的与高级病异交手的经验。如果不见寒杀了她,她的病异在地铁上爆发成怪物,有可能会影响地铁上的病异平衡,最后造成连不见寒都觉得棘手的局面。
可是看她现在的架势,不见寒若是今天放过她,日后恐怕就要忍受一个强大的患病者无休无止的纠缠追击。
“你给我死在这里吧。”
阴影拔地而起。
沼泽化为旋涡,产生出强大的吸力。霜傲天踏在红绸上,凌空跃起,仍旧被漆黑的旋涡绞住双脚,往深处拖拽。
她几乎咬碎一口白牙,情急之下将红绸召回,紧紧缠住自己的小腿。一声痛叫,红绸硬化为钢,生生将她被阴影侵蚀的双脚勒断。
从她脚腕断口处泼出的鲜血,瞬间抽长拉伸,延展出新的红绸,支撑她漂浮在半空中活动。她忍着剧痛,在阴影袭击的间隙中左躲右闪。
可一味闪躲,是没有用的。她就像一个活靶子,即使在空中飞来飞去,也只是给不见寒的狩猎游戏增添一些乐趣而已。
等到她精疲力尽,或者不见寒玩腻了,一击就足以将她从空中打下来。
她该怎么逃生?
车厢里又是一声惨叫响起,烛光再次熄灭一盏,一人融化在黑暗中。最后一个握着蜡烛的幸存者张皇失措,大声问霜傲天:“怎么办霜小姐,最后一根蜡烛也快烧完了!”
怎么办?
居然还敢问她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啊!
霜傲天一边在不见寒的袭击中死里逃生,一边还要被这些自己救回来的人干扰,心中大恨,气不打一处来。她救这些人,原本就是指望他们多少能为自己分担一些生存的压力。可他们不仅没能帮上她的忙,反而不断在拖她的后腿。
她都到自顾不暇的关头了,他们还不想办法自救,一个个就知道指望着她去救!
自断双脚疼得她两眼通红,愤怒暴虐之气袭上心头,一个残忍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照这样拖下去,他们全都会死。不是死在列车的病异规则之下,就是不见寒手中。
既然如此。
那为什么不牺牲掉这些没用的废物,换她能活下去?
想到就做,她手中红绸挥出,卷在那个秉烛之人的脖子上。那人一开始还以为她要救他,可他很快感觉到被缠住的地方一阵刺痛。红绸化为寄生虫,深深扎入他动脉血管中,眨眼之间就抢在他融化成蜡泪之前,将他吸成了一具干尸。
它们夺走了残剩的烛头,送到霜傲天手中,随后效仿不见寒的动作,在剩下的烛头后编织成了烛身。一根殷红的鲜血之烛,在霜傲天的手中稳定耀眼地燃烧着。
剩下的幸存者们都惊呆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曾经将他们从危亡关头救下的英雄,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催魂夺命的死神。
他们惊叫,想要四散逃跑,但又如何跑得过疾如闪电的红绸?一具又一具被吸干血液的枯尸倒下,红绸肆虐飞舞,一圈又一圈地疯长,往下滴淌着新鲜的血液。
它们环绕在霜傲天身边,上下浮动,真像是一圈圈血染的王冠。
红绸同样射向了何冬堂和裴尧,裴尧扑向何冬堂,抱着她在地上连滚两圈,两人勉强躲过了绸带的袭击。裴尧同样对霜傲天突然的翻脸不敢置信,质问她:“我们不是同伴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恰逢深红之冕所能吸收的血液达到饱和,霜傲天不再继续屠杀幸存者,头也不回道:“再不强化我的病异,不见寒把我杀了,你们谁能在这辆车上幸存?还不如牺牲一部分,变成我的力量,让我跟他放手一搏。”
裴尧:“可你这样做,考虑过怎么跟释梵大师交代吗?”
霜傲天冷冷地回答:“我很遗憾,他们都没能扛过地铁病异规则的袭击。”
释梵不受病异袭击,不会知道地铁上有哪些必杀规则。只要杀死所有目击者,之后霜傲天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如果霜傲天吸食了这么多人的血都没能战胜不见寒,死在这里,自然也就不用去想怎么解释了。
裴尧睁大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信任霜傲天吗?
可是,如果没有霜傲天,他们这些苟延残喘幸存者,或许早就死在恐怖的雨幕中了。是霜傲天和释梵协作,才延长了他们存活的时间。可是即使如此,霜傲天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吗?
局面变成现在这样,应该怪霜傲天吗?
还是要怪身陷这狼藉场面,除了逃命和质问,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喂,小圣母,别去想那些死人了。”霜傲天扯了扯嘴角,“今天要是能从这辆车上活着下去,别忘记感谢我。是我救了你。”
啪、啪、啪。
连不见寒都情不自禁地为霜傲天的残酷和决绝鼓了鼓掌。
“很好的判断力和行动力,我现在有些欣赏你了。或许在复苏市里,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活得下去。”不见寒说,“我甚至有一点点动摇,关于你之前提议的合作一事,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
霜傲天嗤之以鼻:“敬谢不敏。当我不知道你就是说说而已?你不可能对以人血祭提升实力的我放心,我也绝不会相信跟我有过节的苍行衣和你。”
“你说的对,真遗憾。”不见寒冷漠地客套了一句。
红绸骤然缚紧,一匝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霜傲天身上。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一具染血的木乃伊,或者浸透了鲜血的诅咒娃娃,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鲜血的献祭使深红之冕空前强大,她身上隐隐泛着血色的光,气势疯长,竟隐隐能与不见寒势均力敌。
车窗上飞溅的鲜血也为她所用,手指成爪状一引,无数血滴被她凌空引来,子弹一般朝不见寒激射而去。阴影的漆黑即刻攀上不见寒的皮肤,血滴子弹落在他身上,泛起阵阵黑色的涟漪,从阴影中穿行而过。
穿过他身体的血滴继续打向他身后的苍行衣,苍行衣忽地抬眼,霜傲天猝不及防与之对视,眼中翠色一闪而过。那些受她操纵的子弹倏然改变了轨道,全数绕身而过,打在苍行衣身后的车厢墙壁上。
霜傲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这对狗男男,怎么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不见寒抬起他漆黑一片的左手,手臂分明还是阴影的形态,但此刻他手臂上留下了一个前后穿透的弹孔,孔中渗出鲜血。
阴影并不完全是实体,本不应该被具有实体的物质伤到。可是霜傲天的血弹,竟然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伤口。
溢出的鲜血,是她的病异在侵蚀他的体现。
深红之冕伤到他了。
但是对霜傲天来说,这还远远不够。她要的不仅仅是伤到他,她至少得让他失去行动的能力才行!
她无暇再维系切割了车厢空间的屏障,收回所有红绸,准备全力一搏。然而就在此时,车厢内白光忽然一闪,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前方到站:安息乡。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先下后上,谢谢合作。”
列车报出的停靠站点名称变了。
他们竟然离开了九桥站的领域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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