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祈灵勾起个薄淡的笑,没说话。
他想整理明仪阳的头发很久了。
这人有一头罕见且漂亮的非病理性的银发,却根本没好好保养过。
平时就那样或毛躁或柔顺地垂着,具体是什么状态全凭天意。
头发前后的长度也不修边幅,从来没用过半点心思。
要不是有张好脸,简直不成样子。
“别动。”
男人带着凉意的手指从后伸来,轻轻搭在他脸颊两侧,用了点力道让他正对镜子:
“我先给你修一下。”
明仪阳嗅到水果和某种药草混杂的香味,那种似有若无的清淡度,像是古龙水的气息。
手指离开脸庞,转移到他头发上。
从来没怎么被人碰过的头发被一缕缕拿起,然后是水雾喷在上面的潮湿,接着是剪子咔嚓的轻响。
这感觉非常奇妙。
明仪阳只有在头发长到挡视线的时候,才会愿意回师门山脚下的小破理发店剪个头发。
为了方便,他每次都剪寸头,这样就不用老是跑来跑去。
他没让闲杂人等碰过他的头发,言祈灵还是第一个。
记得初次见面不到半分钟,他就开始嫌弃对方不合时宜的各种讲究姿态。
但那些琐碎的讲究,换个场景以后,却全成了对方职业上的优势。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好像他们之间的位置忽然调转,他成了来玩票的那个“业余人士”。
等抓完造型,明仪阳闭眼被妆造师摁了双眼皮贴,再睁眼时,他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
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原本随便垂在额前的银色刘海往两边梳起,露出大片额头,一扫原本的青涩,变得成熟狂放起来。
额发分开的节点故意处理成了右边稍短的样子,更多的头发梳理到了左边。
这样就让左边的额发自然蓬起,落下的几根碎发恰到好处地越过眉毛,别在耳后,更短地几根轻轻地垂着,随他的动作而舞动。
比起那种严肃正经两边均匀分开的死板,这样的处理让镜子里的人看上去更有几分拓落不羁的潇洒。
他刚抬手要把那几根垂下来的头发一起往后梳,手就被言祈灵一把抓住。
男人的手有些湿冷,低头看着镜子里的他。
视线在镜中交汇的时候,明仪阳很清楚地看到对方桃花眼中掠过的一丝满意:
“这是特意做的,别弄掉了。”
妆造师也很满意,捧着脸夸张地小声尖叫:
“妈呀这个造型!帅得我腿都软了,这荷尔蒙!言老师真的太懂了…太帅了太帅了!我简直积了八辈子的德能看到这种脸!要是我男朋友也长这样,我做梦都要笑醒。”
维持着高冷表象的青年沉默以对,只是微微眯眼,睨住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虽然他没开口,但言祈灵奇异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单手在旁边的盒子里找什么,他撩开青年脖子后垂下的头发,语气温柔:
“八辈子可能不够哦。”
明仪阳矜持起来:
“再修八辈子。”
妆造师一愣,突然意识到这两人在一唱一和地调侃自己,立刻乐起来:马德,磕到真的了。
她当即:
“是我祖坟冒青烟,不仅能看到两个大帅比,还能看到他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言老师,认识你这么久,第一次知道你原来还会开玩笑的。”
“我一直会啊。”
男人含笑从盒子里拿出什么,对上镜子里紧追不舍的视线:
“只是以前没什么机会展示。”
果然是年轻人,几句好话就能开心起来……这样也好。
将手里的东西往青年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看清那东西的青年愣住,拍开他的手,直接仰头看他:
“这什么?”
银发稍稍往后散开,青年就这样直挺挺地抬着下巴后仰,露出修长脖颈和凸出的喉结。
黑色眼珠被光线照出湿润的浅光,像只卸下防备的大型野兽,偶然间流露出属于毛绒动物的柔软。
言祈灵低头,面目被化妆台的圆灯照得清楚。
变淡的阴影隐去了他某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恶趣味,他似乎光明坦荡,问心无愧。
“装饰品。”
咽下项圈两个字,他如是说:
“原本的链子摘一下,这组照片会流出去,私人物品上镜会比较麻烦。”
青年把项链摘下,缠在手腕靠上的部分,紧紧勒住。
这边刚摘,那边言祈灵就动手把纯黑的绒带给他束上。
青年被陌生的布料勒得条件反射地肌肉鼓起,进入战备状态:
“我不要戴这个,这不是狗戴的东西吗?”
“不是。”
男人的动作很快,伸手调整了一下绒带的方向,低声说:
“很帅。”
明仪阳露出怀疑的目光。
妆造师比两个当事人还激动,颤抖地拿起手机,试图聚焦:
“明先生,我给你们拍几张吧。”
明仪阳耐心告罄,伸手挡住摄像头:
“不行。”
妆造师没有放弃:
“我给你打钱!”
明仪阳直接站起来,高大的阴影瞬间笼下,强大的压迫感如干冰般翻涌着向四周扩散。
这身装束将他外表上的魅力点发掘得透彻,宽肩窄腰长腿,还有隐藏在斯文贵气下蓄势待发的雄性力量。
但同时,也成倍地放大了他骨子里潜伏的危险性。
他一字一句,目光冰冷:
“我不缺钱。”
言祈灵冲妆造师抱歉一笑,拉住青年的手腕:
“王导等很久了,开工吧。”
青年下意识挣开,警惕地看着对方,无意识中被转移了注意力,冷着脸跟在这人身后出去了。
等他们离开,僵在原地的妆造师惊觉自己背后起了层白毛汗。
但她同时又忍不住偷偷拍了两张背影。
啊啊啊西装暴徒啊,她又搞到真的了!小哥演技和气质太贴脸了吧!!!
美色真的会令人智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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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到了尾声,连续的机械咔嚓声后,一道人声发出的“咔嚓”突然响起。
言祈灵和明仪阳都看了过去。
举着手机的池子鹤开心地向他们挥手:
“阳阳,来来来,朝这边看,哎呀帅死了,我马上就发大群给大家欣赏欣赏。”
看来他已经忙完了。
明仪阳单手插兜,打定主意仗势欺人:
“王导,不是说棚里的照片现在不准往外流吗?”
他话音刚落,助理就走过去沟通了。
刚拍下来的照片被删掉,助理把池子鹤带进休息室。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情,反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嘿嘿扭过头来多看了他们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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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言祈灵总算换回了常服。
灰色长裤,白衬衣,外面罩个薄的淡灰色休闲西装。
如果这身不是在广市最热的晚上穿出来,明仪阳会觉得这人看上去确实挺正常的。
不过想到对方比一般人低很多的体温,这样的衣着似乎又合理起来。
几人就近找了个火锅店吃饭,池子鹤端起茶水给每个人冲碗,但话头却对着言祈灵:
“你最近这么卷的,都没抽时间放松一下?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给我或者凌霜打电话的。”
言祈灵轻轻叹气,没有用惯常的假笑搪塞,而是意外的诚实:
“是房子修缮的事。你和凌霜已经帮了我很多,这种小事,我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房子怎么了,哪里需要修?要不要我帮你找人。”
“不用。”
言祈灵抿唇笑了:
“上个月浴室的水龙头热水出不来了,找师傅上门帮忙修,师傅说是当初走的水电有交叉问题,如果要修的话,那面墙的水电要重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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