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穿着鲜艳的紫裙,喜色洋溢。
六岁到十四岁,青青永远穿着最明亮显眼的衣裙被众人包围。
他抱着黑匣子,坐到人群中间,与旁边的人有说有笑。
时鹤望了片刻,收回目光。
白鸿玉从景苑出来,他道:“走吧,劳你陪我走一趟。”
时鹤颔首。
二人并肩而行。
白鸿玉道:“徐师叔的封剑大典,只能由你多费心了。”
时鹤应了一声。
路上,白鸿玉又笑着邀请道:“我即日起便要闭关了,不随我去芳熙园坐坐吗?”
“不了。”时鹤语气淡淡。
意料之中的拒绝,若非必要,时鹤鲜少踏入芳熙园,白鸿玉略感遗憾道:“好吧。”
徐扬尸骨无存,最后只得以封剑大典的形式悼念亡魂。
封剑大典当日。
宗门上下齐聚于曦光殿正外的天坛。
恰是阴天,云翳沉沉。
青青头上簪两朵白娟花,左臂系有白布,跟在外门弟子的行伍里入场。
直至大典开始,作为徐扬亲传弟子的夙离,依旧没有出现。
青青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不会是……遇到不测了吧?”
八年未归。
师尊徐扬之死已敬告天下,夙离依旧不见踪影。
“不会。”苏棋解释,“宗门内每位弟子佩有的弟子令中有一缕魂力,门内弟子若遇不测,弟子令会自动碎裂,宗门会得到消息。”
“哦。”
那便再想不出夙离连师尊葬礼都缺席的原因了。
“嘘。”站在前头的薛景提醒,“别说话,大典要开始了。”
天坛聚满了伏云宗弟子。
先是乐修开始敲击梵乐。
随着法器被敲响,悼念超度的梵乐悠悠扬扬响起,金色的符文环绕在天坛中央。
而后,是时鹤领着百名剑门弟子列阵入场。
百名剑修弟子身着缟素,手中长剑指向天际,呈方阵站在天坛中央。弟子们手中佩剑剑柄上系有白带。
天坛风起,白衣猎猎,系带飘扬。剑门弟子以一场剑舞悼念徐扬亡魂。
长剑破空声整齐划一,配上超度的梵乐,叫人生出悲壮之情。
长剑指天,数百道灵力冲天,聚拢成环,化作天光,照亮阴沉的云翳。
高台上,宗主云伯衡,声如梵钟,“伏望天地,生死轮回,变换无常,今日此祭,愿逝者安息。”
“长老安息!”百名剑门弟子齐声道。
接着,是封剑大典的最后一项,封印徐扬生前的佩剑,缚水。
天坛中间,三尺六寸寒气涔涔的灵剑缚水被钉在一块乌木上。
缚水剑身上贴满了运作的符箓。
两名剑门弟子上前,抬起乌木,要将缚水剑放入棺中,自此封剑。
人群中,青青目睹缚水被贴满符箓,他不解地低声问:“为什么要将徐扬长老生前的佩剑封印起来啊?”
苏棋跟他解释道:“缚水是徐扬长老的本命佩剑,此修为的本命剑早已生出剑灵,剑灵目睹主人惨死怨气横生,已化作怨灵。”
“徐扬长老身死道消,夙离师兄下落不明,世上无人再能驾驭缚水剑,为防止缚水成为怨气滔天的凶兵,故而将它封印。”
“原来如此。”青青望向贴满符箓的缚水剑。
缚水的剑身仍在发出阵阵剑鸣,如泣如诉,叫人望之也不免觉得悲凄。
剑门弟子将缚水放入棺中,在即将合棺时,变故横生。
缚水剑怨灵爆涨,黑气四溢,贴在它剑身的符箓被震开,木棺碎裂,两名靠近它的弟子被波及,震伤倒地。
缚水怨气冲天,竟是失控冲向高台。
时鹤站得近,最先反应过来,他挡在高台上众位长老前,抽出如练去挡缚水剑的攻势。
如练挡住缚水的去路,时鹤又是以极快的速度劈出两剑,将缚水的怨气打散。
见缚水周遭的黑气退散,时鹤收剑,上前想抓住缚水。
只是,在时鹤收剑的瞬间,缚水退散的怨气再次重聚。
它似是知道前方有越不过去的高山,转而刺向人群。
缚水的威压足以叫场上的弟子避之不及,人群混乱,惊骇四散。
但缚水似乎早有目标。
周围人四散,青青却被缚水剑的威压钉在原地。
青青小脸苍白,以他的修为根本避无可避。
时鹤反应过来后,迅速飞身追来想抓住缚水。
但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缚水刺入青青腹中。
“青青!”
青青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疼过,他颤抖着伸手抓住缚水剑身,血液染红了银白的剑刃,他听到周围的师兄在呼喊他的名字,青青疼得唇瓣嗫嚅,作不出回应。
不过几息之间,原本好好的封剑大典大乱,还见了血。
时鹤在青青倒地之前抱住了他,青青昏迷。
时鹤眉头紧蹙,看向青青腹部的伤口,便见到了奇异的一幕。
一股淡淡的青色灵力包裹住缚水的剑身,原本黑色的怨气退散。
缚水剑归于平静。
曦光殿内,宗主与众位长老都坐在席上。
时鹤安静站在云伯衡身侧,他垂眸盯着袖口染上的血渍。
众人讨论着封剑大典上发生的事。
先是缚水剑失控,而后更令人惊愕的是,缚水剑认主了。
徐扬身死后,青青的血液竟叫缚水二次认主了!
云伯衡发问:“那女孩是何人?”
他身侧的时鹤答道:“他是八年前,夙离师兄捡回宗门的遗孤,自小养在外门。”
“是夙离带回来的孩子,得了缚水认主,竟还有这层缘分。”云伯衡感慨。
“好端端的,缚水失控为何偏偏刺向了他?”一名长老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是因为这个。”柳长老起身,他掏出几张在封剑大典现场捡到的符箓。
缚水失控伤人后,柳长老第一时间就检查了他绘制的抑邪制煞符,果然发现了问题。
“这是我绘制的抑邪制煞符,那日来我院里拿符箓的弟子出了差错,混入了三张那小女娃绘的符。”柳长老道。
青青绘的符只有形似而威力不足,这也是没有镇住缚水,导致缚水失控的原因。
“缚水挣脱符箓压制后便想着寻仇,它想攻击台上的我被时鹤挡住,便去找弱小的那一个算账。”柳长老捻着胡须感慨。
青青总有化险为夷的气运,本是倒霉无辜被缚水所伤,却意外得了缚水认主的机缘。
谈话间,为青青治伤的周长老回到大殿上,他面色古怪。
台上云伯衡见他回来,问:“那女孩没事吧。”
周长老的脸抽了抽,像是遇见了极其荒谬之事,他道:“没事倒没事,可……”
“怎么?”
“他是个男孩!”
第15章
周长老的话叫整个大殿静默了几息。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他真的是个男孩!怎么会被当作女娃娃养了这么多年?”周长老的手反复捋着胡须,难以平复心绪。
“搞错了吧?”众人脑海中浮现青青的模样,无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周长老瞪眼,“我还没老糊涂到那个地步,他就是个实打实的男孩。”
时鹤静静站在一旁,垂眸,手无意识地摩挲如练剑柄的纹路。
“荒缪!太荒谬了。”
“这小子男身扮女,待在我伏云宗这么多年,是何居心?”一长老拍桌道。
柳长老道:“我观那孩子并非居心叵测之人。”
另一位与青青熟稔的长老也道:“那孩子眼神纯净,行事坦荡,确实不像是怀有异心。”
“那他为何长期男扮女装待在我伏云宗,他身边与他相熟的弟子这么多年就没发现过异样?”
云伯衡发话,他朝身侧招手,“时鹤,你去把素日里与那孩子亲近的弟子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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